老人壽辰大辦,做過壽,孩子生日熱鬧,是又長大一歲不易,爹娘多松了口氣。
顧昀既不老也不小,姥姥不疼舅舅不,倘若他正好在家,老管家還能記得替他張羅一二,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不在家的,自己都把正月十六這天忙得忘了過去。
說實話,也沒什麼好慶祝的,坊間講究“初一的娘娘十五的”,說的是生初一男生十五乃為佳,他本可以生在大富大貴的元夕之夜,偏要在娘肚子裡多拖幾個時辰,可見是條天生的爛命。
曹娘子不但打扮了自己,還夥同長庚等人,將侍劍傀儡也拖出來了一番。
他們給那夜遊神畫了兩個淳樸的紅臉蛋,不知從哪弄來了幾條陳年舊綢緞,把它的鐵臂五花大綁起來。
侍劍傀儡火樹銀花地手裡捧著一碗面,呆呆地與顧昀面面相覷,黑黢黢的臉上好像有說不出的委屈。
顧昀低罵道:“混賬東西,侍劍傀儡是讓你們這麼玩的?”葛胖小上前分派功勞:“侯爺,紅臉蛋是假丫頭的,煮面的火是我生的,面裡那蛋是大哥打的呢!”顧昀一時竟有一點拘謹起來,只覺得冷清了多年的侯府一下熱鬧得他都有點不認識了。
長庚:“義父,吃完面再進門。”
顧昀:“好。”
他端起碗來,看了長庚一眼,特意將裡面的蛋先挑出來吃了,第一口就咬到個嘎嘣脆的蛋殼,他沒有聲張,連殼再蛋一並嚼碎吞了,像是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幾口就把一碗面掃一空,湯也喝得幹幹淨淨。
自古溫鄉是英雄塚,顧昀哪次離京都是來去無牽掛,唯有這一回滿心惆悵。
可能是因為每次都是“回”邊疆,只有這次是離家遠赴吧。
可惜,不要說這種溫的惆悵,就算肝腸寸斷,也別想絆住安定侯的腳步。
第二天,顧昀沒事人一樣地整裝出門,到底沒跟長庚打招呼,只前往北大營,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
可惜,從這樣遠的地方,他只能影影綽綽地看見一個起鳶樓。
沈易溜達到他邊,問道:“大帥,良心發現了?”顧昀歎了口氣:“下次回來沒準又不認我了,唉,我這義父的頭銜總在搖搖墜……走吧。”
玄鐵營開拔,軍容整肅,仿佛黑旋風一樣毫不留地碾過,所有人都不由得退避三舍。
他們要押送天狼族的世子北上,再直奔西邊,在西域剿殺沙匪,保證古路能安全暢通。
他們離開後第二天,長庚照例早起,想起顧昀不在家,卻還是忍不住牽著鐵傀儡到了他空無一人的院子裡,一個人和鐵傀儡練劍過招,又一個人用完了早膳。
臨走,他一抬頭,看見院裡的梅花開了。
日前剛剛下了一場雪,花瓣上結著一層剔的凝霜,長庚越看越覺得喜歡,便忍不住手折了兩支,他第一反應永遠是給顧昀留著,縱然知道義父三五天之不一定回得來,還是細細地拂去枝頭的霜雪,想找個花瓶放進顧昀房裡。
可惜,顧昀偌大一間屋子,比臉還幹淨,他找了一圈,連個能茶花的酒瓶子都沒找著。
長庚推開窗,對老管家喊道:“王伯,有花瓶嗎?”老管家應了一聲,自去尋找,長庚就著兩枝梅花賴在顧昀房裡左顧右盼。
突然,他目落在顧昀床頭,愣了一下——床頭那件讓整間臥房都顯得值錢起來的狐裘不見了。
這時,王伯拿這個青瓷的花瓶走了進來,向著長庚笑道:“四殿下,您瞧這個行嗎?放哪合適?”長庚目有些發直地盯著空的床頭,問道:“王伯,侯爺那件狐裘怎麼這麼早就收起來了?”王伯眼角微微搐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答道:“侯爺不是跟皇上出門了嗎,想是帶走了。”
長庚的心緩緩地沉了下去。
除夕夜裡,跟在顧昀邊的玄鷹告訴過他——大帥在京城從不穿冬,只有出了關遇上白風,才偶爾拿出來。
除夕那天他就覺得有點奇怪,顧昀既然不穿冬,為什麼要將一件狐裘掛在外面?準備做什麼用?可當時兵荒馬,他又噩夢纏,腦子不太清醒,竟沒有細想。
長庚驀地轉過頭,聲音幹得像一拉的弦:“王伯,他到底去哪了?您別騙我不出門,那我也知道香山還沒有北大營遠呢。”
王伯舉著個花瓶,手足無措地站在那。
顧昀那甩手掌櫃自己走得倒幹淨,走了就不管了,老管家早料到遲早有這麼一出,可他沒想到這麼快。
長庚深吸一口氣,低聲問:“他是已經啟程離京去邊疆了嗎?哪?北邊,還是西邊?”老管家訕訕地賠了個笑:“這個,軍務的事,老奴也不懂啊……殿下,我看侯爺也是不想讓您掛心……”長庚手裡“哢吧”一聲,將花枝折斷了,一字一頓地說道:“他不是怕我掛心,是怕我死活非要跟著去吧。”
老管家閉了。
長庚雖然名義上是顧昀的養子,但再沒有人待見,畢竟也是個姓李的,將來好歹是個郡王。
老管家心裡發苦,覺自家那不厚道的主人是臨陣退,將這燙手的山芋丟給了自己,預備好了要挨上一頓發作。
可是等了好久,長庚卻一聲都沒有吭。
長庚鬱結而生的大吵大鬧、大吼大都在心裡。
不止是顧昀的突然不告而別,反正他被顧昀坑過不止一次,早就習慣了,理應平靜相待。
可是這一回,他進京以後就一直積在心裡的不安與焦躁終於按捺不住,決堤而出了。
長庚心裡其實跟明鏡一樣,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存在對誰都是多餘的,他無意被卷進來,注定是一枚無關要的棋子,會像雁回鎮那條暗河中一樣,不由己地被卷著走。
他卻被這些日子以來飾太平的安樂歡喜蒙住了眼,生出貪心,想要抓住一點什麼,自欺欺人,拒絕去細想以後的事。
“你想要什麼呢?”長庚捫心自問,“想得也太多了。”
可是任憑他心裡驚濤駭浪,面對著白發蒼的老管家,長庚卻什麼都沒說。
老管家戰戰兢兢地問道:“殿下……”長庚默不作聲地從他手裡取走花瓶,小心翼翼地修剪好被他掰斷的花枝,安放好以後放在了顧昀的案頭,低聲道:“有勞。”
說完,他就轉出去了。
長庚離開顧昀房中就忍不住跑了起來,侍劍傀儡都被他扔下了。
葛胖小手裡拿著一個不知從什麼地方卸下來的紫流金盒子,正往外走,堪堪與長庚錯而過,納悶道:“哎,大哥……”長庚恍若未聞,一陣風似的便卷了過去,沖進自己屋裡,回手鎖上了門。
就像顧昀最喜歡他的一點,長庚是個天生的仁義人,有天大的憤怒,他也沒法發泄在不相幹的人上,在這方面,秀娘功不可沒,十幾年如一日的待練就了他驚人的忍耐力。
同時,從小埋藏在年裡的烏爾骨也好像一株需要毒水澆灌的植,漸漸開出了面目猙獰的花。
長庚開始不上氣來,他的口好像被巨石住了,渾的繃了一團生鏽的鐵,小不由自主地抖著。
他耳畔嗡嗡作響,驚恐地發現一一陌生的暴緒東突西錯地從口翻湧出來,他無意中將手指得“咯咯”作響,頭一次在清醒的時候嘗到這種被夢魘住的滋味。
長庚明顯地覺到,自己心裡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正生抹掉他心裡所有溫暖的。
剛開始,長庚意識清楚,心驚膽戰地想:“這是烏爾骨嗎?我怎麼了?”很快,他連驚恐也消失了,意識模糊起來,他開始弄不清自己在何,腦子裡千萬重念頭水一般大起大落,朦朧的殺意自無來由而生。
他一時想著顧昀走了,不要他了,一時又仿佛看見顧昀站在他面前,面無表地嘲諷著他的無能無力。
長庚心裡所有的負面緒被發作的烏爾骨百上千倍放大。
這一刻,顧昀好像再也不是他小心翼翼托在心裡的小義父,而是一個他無比憎恨,迫不及待地想要抓在手裡、狠狠辱的仇人。
長庚死死地攥住前掛著的殘刀,手指被磨平了尖角的殘刀活活勒出了痕。
這一點在無限麻木中異常清晰的疼痛驚醒了長庚,他本能地找到了一條出路,十指狠狠地抓進了裡,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一串翻飛的傷。
等烏爾骨的發作逐漸平息下來的時候,日頭已經開始偏西了。
長庚上的服被冷汗打了,胳膊、手上,到都弄得鮮淋漓,他筋疲力盡地靠在門邊,總算是領教了烏爾骨的威力,才知道以前以為烏爾骨就是讓他做噩夢的想法有多麼天真。
這一次秀娘沒有對他手下留。
老管家等人見他久久不出來,敲門也不應,早就擔心得不行,在外面不住地徘徊,隔一會就要他一聲。
這一點人氣讓長庚好了些,他眼皮微微眨了一下,一滴冷汗就從額頭上滾下來,落到了眼睫上,得他險些睜不開眼:“我沒事,讓我自己待一會。”
“您這都一天沒吃東西了,”老管家說,“侯爺要是在,肯定不忍看見殿下這樣糟蹋自己的——哪怕喝碗粥呢,要不然老奴給您端進去?”長庚心神俱疲,聽他提到顧昀,便將那人無聲地在心裡念叨了兩遍,強打神道:“沒事的王伯,我要是,晚上自己會找宵夜吃,不用管我。”
老管家聽他聲氣雖然微弱,卻有條有理,也不好再勸,只好回沖伺候長庚的老僕與探頭探腦的曹娘子和葛胖小擺擺手,各自一步三回頭地散了。
長庚靠著門坐著,一抬頭就看見顧昀掛在他床頭的那副肩甲。
那東西黑沉沉冷冰冰、一副不近人的樣子,卻是原主人為了給他驅散噩夢而留下的。
不知坐了多久,屋裡的火盆才漸漸溫暖了他冰涼的,長庚有了點力氣,就爬起來收拾了自己一的狼狽,他換了服,找到某天練劍傷時師父給他的外傷藥,洗幹淨傷口仔細塗好,摘下顧昀的肩甲,抱在懷裡,仰面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他沒有哭。
可能是沒力氣了,也可能是因為剛剛流過。
選了流的路,通常也就流不出眼淚來了,因為一個人上就那麼一點水分,總得偏重一方。
長庚方才與那個注定要與他糾纏一生的敵人了一回手,輸得一塌糊塗,也見識了對方的強大。
只是他奇異地沒有怕,像雁回鎮上他在秀娘房裡獨自面對穿著重甲的蠻人時那樣。
他態度溫和,但是任何東西都別想讓他屈服。
唔……除了顧昀。
長庚有氣無力地想道:“我恨死顧昀了。”
然後他試著把顧昀的肩甲掛在了自己上。
他沒穿過甲胄,也不知道合不合,只覺得這東西在上比他想象得沉,他披著甲胄倒頭睡去,夢裡還有千萬重艱難險阻等著他。
第二天,長庚宣布,他要出一趟門。
整個侯府都震驚了——除夕夜裡四殿下被顧大帥扛出大門的場景可還曆曆在目。
顧昀的原話是:“拖上三五天,到時候反正我們都過七大關到北疆了,他沒地方追去,也就老實了。”
可這還沒過三五天呢,老管家唯恐長庚是要讓他備馬追上去,忙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玄鐵營不比普通行伍,腳程快得很的,千裡神駿也追不上,再者軍中不留無軍籍之人,這是老侯爺傳下來的規矩了,您看……”長庚冷靜地回道:“王伯,我沒想追過去添,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孩。”
老管家:“那您這是……”長庚:“我想去一趟護國寺拜訪了然大師,以前跟人家說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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