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于能力使用過度的疲憊狀態, 琥珀卻沒什麼消耗。

　他們在貧民窟里找了個廢棄的窩棚休息，老鼠和夜行的鳥雀在琥珀的控制下四散離去。

　目前是9月1日，晚上22:06。

　隗辛回歸第二世界馬上就兩天整了。

　“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什麼份？擁有什麼能力？”琥珀說，“他竟然能讓你不辭千里來到遙遠的浮崗市殺他, 份一定很不一般吧？”

　琥珀現在跟隗辛說話的語氣不再那麼充滿試探小心翼翼了, 因為隗辛站在了絕對的上位，備倒的力量, 要是想殺他取得能力, 隨時都可以, 可是沒有。這已經可以證明隗辛承諾的真實了, 的確不是嗜殺的人。

　能讓隗辛展殺機的人很，哪怕是選擇殺死夜蟬的時候，也可以忍耐一段時間挑選一個合適的機會再對他下手。但是這次明顯和以前不一樣了, 隗辛表現得很……急迫。

　迫不及待地想殺掉那個人，想到甚至直接扔下了白鯨市的爛攤子趕來浮崗市。

　“他備S級超凡能力, 名稱為‘質重組’, 效果如名所示。”隗辛說，“他名奧格斯, 是一位剝奪者。除了質重組之外, 他還備其他的能力, 不過我的歸零可以將其抹消。”

　“看來他得罪你得罪得不輕。”琥珀說，“你很確定他此刻就在浮崗市？”

　“嗯, 很確定。”隗辛說。

　琥珀想了想，“你遲了兩天才來找他, 他說不定已經跑了。”

　“不……他大概率是不會跑的。”隗辛說, “他知道我會來找他, 所以他不會跑, 在我想殺他的同時，他應該也想殺我。”

　琥珀有點意外地看著隗辛的側臉，“敵人的默契？”

　隗辛頷首：“敵人的默契。”

　的敵人們是復雜的，有的會著重考慮利益，有的是喜歡找樂子的瘋子，不管是著重考慮利益的敵人還是喜歡找樂子的敵人，隗辛都和他們有著默契。

　這對來說有點惡心。

　隗辛提前整理了一下思路，理清楚見到奧格斯后需要干什麼。

　首先要做的事是問清楚奧格斯離開暗界的方式，接著套出奧格斯在第二世界歸屬于什麼組織，在為什麼人辦事。搞明白了以上兩點，隗辛才能放心地殺了奧格斯。

　不能確定奧格斯的有沒有被污染，可不可以被之靈順利讀取，如果讀取失敗，缺失了關鍵信息，就對以后的行十分不利了。

　這個夜晚十分漫長。

　幾個小時后，琥珀突然說：“我控制老鼠跑到了核電站的保護罩邊上，發現罩子邊緣居然聚集了一大批施工隊……”

　隗辛睜開眼睛說：“讓老鼠靠近一點看看，你仔細描述一下。”

　又過了五分鐘，老鼠貌似已經功接近了施工隊所在的地方，景象傳回。

　琥珀手指焦躁地敲了敲胳膊，沉聲說：“罩子破了一個大……施工隊正在控制機人修補破損，附近的活人都穿著防輻服。”

　隗辛一愣，只覺自己手背上好像被小螞蟻爬上了，起了一層皮疙瘩。

　隔絕的罩子破了，輻泄了，也就是說這一整片區域其實都已經暴在核輻之中了！而罩子破裂的消息沒有走分毫，施工隊在悄悄地進行修補，貧民窟里的貧民本不知道自己于危險之中。

　也許他們在這里多生活一段時間就會患上各種各樣的怪病，生出來的孩子會手腳畸形……

　“有聯邦軍隊駐守嗎？”隗辛問。

　琥珀說：“沒有，只有施工隊。”

　沒有，就說明聯邦還沒有發現防核泄保護罩部藏著一個暗界。

　隗辛說：“破損的是幾區的保護罩？”

　“六區。”琥珀回答，“保護罩不會無緣無故破損，那麼大的……是被什麼人打碎了嗎？”

　“也許是奧格斯打碎的，因為他從里面出來了。”隗辛皺眉，“現在有一個問題是……他是怎麼進去的？”

　他怎麼知道那里面是暗界？

　有人在指引奧格斯？有人在幫助奧格斯潛核電站？幫助他的人，和指示他抓捕玩家的人是否屬于同一組織？

　“我們不能在這里待了，最好盡快離開。”琥珀起背上背包，“過量的輻會對人造巨大的損害，我是人造人，基因是人造編輯的，這個地方說不定會讓我的基因發生突變，降低我的壽命。”

　“好，我們這就離開。”隗辛也拿上裝備包說。

　既然這里已經發生了核泄，那麼奧格斯應該也不會在這里久待了，他可能仍然留在浮崗市，但不會留在離核電站這麼近的貧民窟。

　琥珀忽然問了個問題：“這里的平民怎麼辦？”

　“他們只能留在這里，等破損的保護罩修補完畢。”隗辛說，“你想把核泄的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逃走嗎？”

　貧民窟里的人早就知道自己是在和核電站做鄰居，有能力搬走的人早就搬走了，沒搬走的人是因為他們確實無可去。

　聯邦該怎麼安置這幾十萬人？

　更何況這個核電站其實在數年前就已經出問題了，三區和六區都有不同程度的核泄。只是聯邦把這個消息瞞得很好，對外宣稱建設保護罩是為了增加安全，只字未提核泄。

　近些年居民們和核電站相安無事，可是奧格斯的行為使局勢不可控了。

　不僅是核泄的問題……修補那個保護罩，工人必定是要進部的，他們會發現暗界，聯邦說不定會包圍那里，再進去就難了。

　“我們不能確認核電站部的破壞況，從保護罩破碎的那一刻開始，核電站就已經變一個巨大的炸.彈了，它隨時會變一朵蘑菇云，將這里夷為平地。”琥珀說，“核電站威脅的不僅是貧民窟，還有整個浮崗市上千萬的人口……不，從更早的時候，從幾年前浮崗市核電站發生泄的那天起，這里就已經不再可控了。”

　隗辛回頭看他，“聯邦沒辦法安置這數千萬的人口，所以他們拖著，一直拖著。”

　其實聯邦這些年不是沒有舉措，只不過他們的舉措沒現在遷移人口方面，而是現在了遷移經濟重心方面。

　這些年來，浮崗市經濟中心和通樞紐的地位正逐漸被別的城市取代，就算將來浮崗市核電站真的發生了大炸，也不會對聯邦經濟造重創，損失會被控制在可接的范圍。

　琥珀言又止。

　“行了。”隗辛語氣平平地說，“你想說出真相，救人，是嗎？”

　琥珀輕輕點頭。

　“那你去說吧。”隗辛說，“我不阻止你。”

　“沒法說，別人不會信，我只能用別的辦法來通知。”琥珀說，“比如制造一個大新聞，就像你在白鯨市做的那樣，用一個大新聞引輿論，信的人自然會信。”

　“那的確是有辦法的。”隗辛說。

　“你能……幫幫我嗎？”琥珀低聲問。

　“可以。”隗辛干脆的話語讓琥珀萬分訝異。

　他猛然抬起頭，“可以？”

　“看在你提供價值的份上。”隗辛補充一句，“你得知道我為什麼選擇幫你，琥珀。”

　“我知道……我明白。”琥珀說，“我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

　“我們走吧，離開這里。”隗辛轉過，離開了搖搖墜的窩棚。

　琥珀靜靜地看著的背影，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他清楚地明白一個道理——隗辛沒有必要全他的善心，這不符合的利益，對也沒什麼好。正因為沒必要，所以的應答才顯得那麼有份量。

　隗辛和第二世界沒有任何基礎，不喜歡這里，對這個世界濃濃的厭惡，連琥珀這個旁觀者都能看得出來。可是琥珀也知道，看似沒有底線，可實際上的底線比機械黎明、反抗軍、聯邦都要高。

　也許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酷無？琥珀在心里想。

　“你答應了他，就像當初答應我一樣。”亞當在隗辛耳邊說。

　“他們和這個世界格格不。”隗辛沒頭沒尾地說。

　“他們是指四葉琥珀等人造人，還是指在這個污濁世界中一直懷抱善意的所有人？”亞當說。

　“所有人。”隗辛說。

　這種人太純粹，也太不可控。因為道德標準太高，所以很容易因為三觀不合等原因與原屬組織、原屬階級分道揚鑣。

　當所有人都用利益來思考得失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人，這個人不計較利益，計較的是人命，習慣用利益思考的人看后者就像看大猩猩，因為他們習慣了一種固定的思考方式，所以遇見了用其他方式思考的人就覺得不能理解了，二者的思維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隗辛理解琥珀，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善心。

　追究底，是他沒被這個世界同化。

　一個家庭，父母酗酒家暴，孩子有概率有樣學樣耳濡目染為和父母一樣的人渣，被環境所同化。也有可能跳出自己的環境，對家庭產生深深的厭惡，視父母為反面教材，為和父母截然相反的人。

　對于琥珀這樣的人，必須要換一種對待的方式。

　他請求隗辛讓他說出真相，如果隗辛不答應，在琥珀心中的形象就會變得和聯邦、機械黎明、反抗軍一樣，滿心利益、沒有人、草菅人命。

　這樣下去琥珀遲早要和隗辛離心，為下一個背叛者。

　只有答應了，琥珀才會徹底和隗辛站在統一戰線。

　“隗……矛頭蝮。”琥珀跟上，和并行，“謝謝你。”

　“別謝我了。”隗辛無地看了他一眼，“別把我當做高尚的人，別對我有那麼高的期待值，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會失。”

　“我知道你為什麼答應我。”琥珀說，“可謝謝還是要說的，因為你答應了，還做到了。”

　他把手按在心臟的位置，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的語氣說：“我的謝是真心的。”

　他們離了貧民窟，來到了高大建筑林立的市中心。

　隗辛開了一個漩渦，站在了一棟天大樓頂部。

　這棟天大樓是一座豪華酒店，大樓最頂層裝著鐳燈，燈映照在天上，打出了“卡特琳娜大酒店”的金字樣。

　他們二人一出漩渦，琥珀就抬手開槍，將大樓頂部的監控攝像頭全部打碎，彈道準，一顆子彈都沒浪費，他在機械黎明時也是排得上號的神槍手。

　站在天大樓的頂端，整個城市盡收眼底。

　浮崗市是璀璨的寶石，哪怕在夜晚，這座城市也依然那麼熱鬧喧囂，燈火輝煌。懸浮電軌車沒有停，它在高樓大廈間穿行而過，不知疲倦地運送往來的過客。

　在這座城市生活的人對潛藏在邊的巨大危險毫無察覺。

　隗辛發數據控侵了鐳燈的控制系統，因為鐳燈只是用來布景的，沒有任何實際作用，所以控制系統沒有加裝多余的防火墻，很順利地就取得了控制權限。

　天臺上的鐳燈自變換角度，投在云層上的“卡特琳娜大酒店”的字樣發生了變化。

　鐳燈的燈轉變為了充滿警示意味的紅。

　天空上的字顯示為：“核電站已泄，聯邦瞞消息。”

　9月2日，凌晨三點。

　浮崗市市中心，這座繁華的不夜城里，所有逗留在街上的人都抬起頭，看到了漆黑的天空上顯示的那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