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他剛說話的聲音，難聽得像是惡鬼在哭一樣。

他不用人按，倏地就躺回了床上，還把掉了的呼吸撿過來扣在了上。

“嘖——”

醫生不發出了一聲，驚奇地看了看邢肅，又看向了邢譽川，忍不住又“嘖”了一聲，才去給邢譽川檢查。

這次邢譽川沒有再反抗，醫生很快檢查完了，給他重新輸了，上了呼吸，就離開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了邢肅和邢隋堂，兩人盯著邢譽川，邢隋堂有一肚子的話要教訓邢譽川，可邢譽川好的時候本不給他機會，這會兒病懨懨地躺著他又狠不下心。

最后，邢隋堂說：“算了，老二，送我回酒店，懶得管他！”

邢肅覺得他剛說的那些話邢譽川是聽進去了，今天晚上應該不會再做什麼，于是就留了護工，他帶著邢隋堂回了酒店。

邢譽川確實晚上沒再做什麼，他睜著眼睛一晚上沒有睡，因為他一閉上眼腦子里就會出現戚寧玉在大火里掙扎的畫面，一會兒是他在夢里的監控里看到的，一會兒是在那間倉庫里戚寧玉被火燒著了。

他不敢睡，他害怕再見到那個畫面。

他想看看戚寧玉，看到戚寧玉好好的，他大約就能睡著了。

一早天還沒亮，還不到醫生來查房的時間，護工在一旁睡覺。

邢譽川輕輕地起了床，經過一晚，他覺已經恢復多了，于是又取了呼吸，下了床，往著病房外面出去。

天亮前的醫院里尤其安靜，這一排應該都是單人病房，走廊里這時候清靜得一個人也沒有。

邢譽川扶著墻緩緩往前走，好半天他才挪到了旁邊的病房里門前，看著門上的名字，不是戚寧玉。

他以為他走錯了方向，正要回頭往另一邊去時，他忽然發現走廊另一邊有一間病房里開著燈，他像是了什麼指引一般，下意識地朝著開燈的那扇門去了。

這時候大多數的人都還在睡覺，走廊里很安靜，病房的隔音效果也很好，但還是從里面泄出來了一聲音。

那聲音又細又長，仿佛春日里被風吹過平靜湖面拂起的一圈漣漪，直灌進了邢譽川的耳朵。

邢譽川花了很久，才終于走到了那間病房的門前，他先是看了看門邊的門牌。

——戚寧玉。

看到了門牌上寫著的名字，邢譽川才朝著門上的觀察窗看進去，只有兩個手掌大的窗口出來明亮的。

但窗口上面著一張白紙，把窗口全擋住了，不過左下角卷起了一個角。

他本來就扶著墻站著，此時正好在門上，視線從那卷起的一角看進去，就看到了狹窄的病床上的兩人。

戚寧玉仰躺在床上，只是他沒好好躺在床頭，而是斜躺著，頭垂了一半到床沿下面，正好對著門出來一張倒著的臉。

他微瞇著雙眼，輕咬著，手抓著白的床單。薛原撐著手在他上面，抓著他的一只腳抬起來，輕吻在他腳腕的星星上面。

可移的病床并不那麼穩固，微微地晃著，仿佛和著戚寧玉眸間的水一樣，暈開又聚攏。

邢譽川不知道他為什麼沒，連睫都沒有一，他就靜靜地著戚寧玉的臉，仿佛已經不是他的，毫沒有了知覺。又仿佛他正在經歷凌遲，渾每一次都是割之痛，痛到他連呼吸都痛起來。

——寧玉。

他想喊一聲，可是嚨仿佛被什麼卡住了，連最后啞的聲音都喊不出來，他只嘗到了一腥甜。

——寧玉。

邢譽川忽然一掌拍在門上，仿佛支撐不住一般，整個人往下彎下去，他不停地張著想呼吸，可像是空氣被誰攫住了一般，他怎麼吸都吸不進肺里。

他不由地跪在了地上，撐著冰冷的地板，咳了一聲，再咳了一聲，最后咳出了一口落在了地上，點出一團鮮紅。

這時，病房的門打開了。

邢譽川抬起頭，對上了戚寧玉朝他看下來的臉，他了，什麼也沒說出來，徑直地倒了下去。

“薛原，去醫生。”

戚寧玉說了一句，蹲下扶起邢譽川，探手了邢譽川角的。

薛原從門里出來，越過堵在門的邢譽川，去了醫生。

醫生還是昨晚的醫生，他還沒有換班，看到邢譽川頭疼不已，他以為昨晚已經聽話了，結果連一晚上都沒管過去。

醫生連忙人把邢譽川送回了病房，重新檢查，因為剛剛吐又重新拍片。

最后，邢譽川被送回病房時，已經上午9點多，戴著呼吸一不，從他在門前暈過去，一直到現在都沒醒。

由于邢肅沒來，邢譽川去檢查一直是戚寧玉跟著，回了病房，戚寧玉問醫生。

“醫生，他怎麼樣？什麼時候能醒？”

醫生負責的是重癥，戚寧玉不是他的病人，他打量了戚寧玉一眼，見也還穿著住院服，又瞥了瞥戚寧玉手腕上手環的名字，“你就是寧玉？”

戚寧玉忽然被陌生人這麼有點奇怪，點了點頭說：“我戚寧玉，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你要是沒什麼問題，可以過來陪陪他，對他的病或許有幫助。”

戚寧玉莫名地看著醫生，但醫生并沒有多解釋，只說：“他什麼時候會醒說不定，但他醒了可以會緒激，家屬注意點。”

醫生說完就走了，戚寧玉這才想明白，醫生是把他當家屬了。

他無奈地看了眼病房里的邢譽川，然后走進去，坐在病床旁邊，盯著邢譽川一不的樣子，半晌后邢譽川突然了，像在說什麼。

病房里又沒其他人，戚寧玉只好過去，低頭湊近問：“你要什麼？”

“……寧玉……”

邢譽川的聲音太小，幾乎只剩下呼出來的氣，戚寧玉幾乎在了他的呼吸罩上。

“不要留……一個人……我好痛……寧…哥哥好…痛…”

戚寧玉聽不清邢譽川斷斷續續的話，可是看到了邢譽川眼角下來的眼淚。

他從來沒有見邢譽川哭過，他手過去，輕輕過邢譽川的眼角，邢譽川忽然抓住他的手。

“寧玉……我好痛……”

戚寧玉這一次終于聽清了邢譽川的話，他輕聲地問：“哪里痛？”

“心……怎麼……辦？……玉，我要……麼辦？”

邢譽川說著話猛然地睜開了眼，直直地對上了戚寧玉的視線。

他又著嗓子艱難地說：“我看到你……和薛原……做……，我快……死了……可是……你關起……你會……，寧玉，怎麼……辦？”

“你在什麼？”

戚寧玉疑地看著邢譽川，邢譽川的聲音比剛才大了一點，雖然說得不清不楚，但他聽明白了。

可是又疑了，這一世的邢譽川沒有關過他，為什麼邢譽川會說這樣的話？

邢譽川沒有回答戚寧玉的話，他已經發不出聲了，抓著戚寧玉的手，只有眼淚不停從眼角滾下來，他控制不住。

“你別哭了。我還沒死。”

戚寧玉忍不住說了一句，這一句話對邢譽川來說仿佛魔咒一樣，他驀地止住了眼淚，下意識握了一直抓著的戚寧玉的手，直直地盯著戚寧玉的臉。

他像是此時終于從半夢半醒之間回到了現實。

對，戚寧玉還活著，夢里的一切再真實，他的寧玉都還活著，好好的在他面前，他沒有失去。

“寧玉。”

邢譽川嘶啞地了一聲，然后不自覺地笑起來，笑到呼吸里面沾滿了水汽。

——太好了！

戚寧玉看著邢譽川又哭又笑，頓時眉頭一蹙，把手回來，敷衍地說了句，“你休息吧，我要走了。”

他本來今天是要出院的，因為邢譽川整個上午都沒過去，這會兒他站起來徑直走出了邢譽川的病房，沒管邢譽川到底是要哭還是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