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君的學問的確是好的,否則當初家裏也不會同意把嫁給他,千辛萬苦走了科舉這條路,又做了個不大不小的,結果謝奕達這一通賣國,所有的辛苦、努力統統白費。
謝承君雖說子豁達,但看著同窗在場上混得風生水起,心裏多有些不忿。
一個男人正值鼎盛時期,卻要閑賦在家,整天和鋪子、莊子打道,管氏心裏說不出替他到委屈。
但再委屈又如何,人各有命。
管氏強一笑:“孩子還小,不急在一時,等忙過了這個年再說。”
“大嫂說得極是。”
謝玉清頓了頓又道:“一晃又一年過了,一年一年,這日子過得可真快啊,我們都見老了。”
“孩子們都大了,能不老嗎?對了,四丫頭在蘇州府怎麽樣?”
“?”謝玉清冷笑一聲,“如今誰還敢管的閑事,自求多福還來不及。二房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沾上半點,好撈不著,反落得一的不是。”
管氏一聽,便知道謝玉清這話是衝著阿淵說的,一直耿耿於懷安親王沒坐了皇位。
“人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都不如靠自己!”
謝玉清朝管氏的看了兩眼,頓時沒了再說話的,起訕訕道:“嫂子你忙,我先走了。”
“大妹妹略等等,嫂子求你個事!”
“你說!”
管氏:“五妹再過幾年就要及笄了,婚嫁的事也要心起來,我想求你幫著一的意思。”
謝玉清的臉越發的沉了,一臉嫌棄道:“這事,我可以替母親作主,遠遠的打發了就行,管什麽人家。”
“這……”
管氏皺眉道:“到底也是正正經經的姑娘家,總得嫁個好人家不是!”
“那種份,能嫁什麽好人家,快別做春秋大夢了!”
管氏看著忿忿而去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
“大小姐如今和從前也不大一樣了,怪不得從前三小姐還在的時候,總與二小姐親厚。”
管氏瞪了眼婢,“這話也是你該渾說的?”
“婢多,可難道就不多嗎,五小姐跟咱們有什麽幹係,左右娘老子都在,何苦為了一個得罪大小姐。”
管氏淡淡道:“做人做事,別隻想著有什麽好就眼的湊上去,沒好的事就撇得清清的,誰知道五小姐以後有什麽造化?”
婢:“……”
管氏:“人啊,不為自己積點福報,也得為兒孫想一想!”
這時,有丫鬟在外頭喊:“,三位姨娘來給請安了。”
“請進來吧!”
說話間,三位年輕的婦人上前給管氏請安,管氏並不應聲,而是淡淡一笑,接過下人遞來的熱茶,吹了吹,方才慢慢道:“且都坐吧。”
三位姨娘聽得管氏這一聲,才敢依次坐下。
管氏看著離最近的石姨娘,心中冷笑了幾聲,其他兩位還算聽話,這一位可是個刺兒頭,仗著從前是顧氏前最得力的大丫鬟,便不把放在眼裏,常常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男人跟前晃。
剛開始管氏還忍三分,如今在宅這些年,若連這種淺的子都對付不了,那也白活了這麽大的年紀。
管氏略說出句閑話,便冷冷道:“我這裏沒什麽事,你們回去歇著吧!”
話落,石姨娘突然開口道:“,妾還有一事!”
“你說!”
石姨娘笑道:“前幾日和姐姐們去園子裏逛,見許多院落都是空著的,真真怪可惜的。”
管氏深目看著:“你的意思是……”
“妾隻是歎一下,咱們謝家的人丁還是太了!”
你不是歎謝家人丁太了,你是歎男人不往你房裏去,你生不出崽來吧?
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鬟。
管氏笑瞇瞇道:“可不是太了嗎!婆婆這輩子就得大爺和大小姐這麽一對寶貝,一個二小姐還是看在薜姨娘勞苦功高的份上,可惜又是個短命的。”
石姨娘一聽這話,臉唰的一下慘白。
這話是在警告,想生一兒半啊,拿出些態度來,把老娘侍候舒坦了,還得看老娘的心。
管氏隻當沒看見的臉,“都去吧,我也乏了!”
石姨娘一口銀牙咬碎,卻也隻能行禮離開。
管氏看著嫋嫋婷婷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口像有什麽東西哽住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很是難。
這種難一直到傍晚帶著繡娘去偏院給老爺量裳,看到這個頭發都已經花白的老男人,懷裏抱著容明亮的年輕子時,管氏才明白,這樣的難從何而來。
世上男子,癡有幾許?薄者何其多!
謝承君對算是有有義的,那三個姨娘抬進門,他還是一一收用了。
再看李錦夜呢?
管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舊年,婆婆為了婿的前程,拉著去安親王府。
那天,阿淵穿了一大紅,梳一婦人發髻,頭上斜一展翅金掛珠頭釵,耳邊綴著紅寶石滴珠耳環,眼角眉梢都是春。
那個男子卻是一素的裳,從中走進來,眉眼淡淡的,高的鼻梁和下的弧度被格外著重的強調出來,黑沉沉的目銳利的像一把晦暗而鋒利的尖刺,但落在阿淵上的時候,卻是又又暖。
阿淵迎上去,男子上客套的說著話,手卻飛快的了一下的。
管氏瞧得很清楚,阿淵嗔怨的瞪他一眼,他勾了下,眼睛眨了一下,然後便端端正正的坐了下來。
管氏那時候礙著份,不敢多瞧了,如今細細想來,那男子對阿淵定是極寵的,否則,也不會放著那位置不要,與閑雲野鶴去。
量好了裳,管氏告退,後子的笑聲,老男人輕薄的言語,讓加快了腳步,再不走快點,怕中午的飯要吐出來。
管家詩禮出,父親一妻四妾,幾個哥哥房裏也都有人,偶爾還到外頭打個野食。
謝家的男人就更不用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隻出了一個三爺是種,也不知道他如今又在哪兒呢?
是和阿淵在一起?還是依舊獨自一人懷念著那個放不羈的男子!
從前,管氏一直想不通為什麽阿淵放著謝府這麽多人,偏偏就和三爺好上了,如今才知道,他們是一類的。
管氏停步,抬頭,冬日日短,下弦月掛在東邊一角,月正寂寥。
上燈了。
雕花燈籠被夜風吹得打轉兒,一圈,一圈,繞過來,兜過去。
燈晃,織如幻。
管氏盯著那燈籠瞅了一會,心想:這一日,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