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為長眉一挑，慢悠悠道：“王爺回朝八年，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到今天，這其中艱辛，王爺心裏比誰都清楚。寒先生說王爺先天不足，不足在母族。母族不僅毫無基，還拖累了王爺。”

李錦夜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沒有說話。

“王爺娶阿淵，是為，若放在普通男人上，這便是有有義，但於一個未來的帝王來說，娶阿淵無異自絕後路，阿淵姓高，高氏一族在皇上心中是個什麽地位，天下皆知。”

李錦夜深諳人心，又何嚐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站起來拍拍謝奕為的肩膀，“所以，你便想彌補阿淵家世上的不足。”

謝奕為點頭道：“阿淵無父無母，唯有我這個三叔，盼著我夫妻恩，舉案齊眉，若我也這樣想，便是極大的自私。”

李錦夜：“不僅盼著，我也是盼著的。”

“若我不是三叔，王爺也盼著嗎？”

謝奕為用一種極為冷靜的聲音道：“更何況這世上有幾對夫妻像王爺那樣，是你我願，恩不疑的？”

李錦夜啞然無語。

“所謂婚姻，不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所謂的門當戶對，哪是對的夫妻二人本，真正對的是雙方的家族，若於家族有利有益，這樁親事，便是好親。”

謝奕為深吸一口氣又道：“王爺，永昌侯府的這門親事，於我，於王爺都是好親。”

“於我的好，我是知道的；於你呢？”李錦夜問。

“於我……”

謝奕為一愣，半晌才道：“於我而言，娶誰不都一樣嗎，我又沒有投意合的子。阿淵怕那姑娘太厲害，我吃了虧，我卻覺得自己邊正需要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為我打理宅，生兒育。”

李錦夜僵立良久，“這事，你和寒先生聊過了嗎？”

“剛剛聊過，寒先生說永昌侯雖是四侯之末，但能為一個庶出頭，想來家風不錯，這樣的人家教養出來的姑娘，應該不會太差。寒先生還說，若兩家聯姻，我在戶部多了一個幫手，王爺於朝中，又多了一族人的支持，兩相得益。”

謝奕為上前一步，正道：“我說不阿淵，還請王爺幫我想想辦法。”

李錦夜看著他的眼睛，暗下歎了口氣，心道：自己要說的哪是阿淵啊！

……

子時，夜涼如水。

李錦夜走到客房門前，剛要敲門，卻見門吱啞一聲打開。

門裏，蘇長衫一愣，“深更半夜的，你不摟著你家王妃睡覺，來我這裏做什麽？”

“你不在房裏好好睡覺，開門做什麽？要去哪裏？”

蘇長衫眼神閃爍，避開李錦夜的目。

“去找謝奕為？”

被說中了心事的蘇長衫愣了愣，隨即大大方方笑道：“怎麽的，難道還不許我找他聊聊天，喝喝酒什麽的？”

李錦夜一皺眉，低聲道：“我正要與你說這事。他剛剛來找我，說願意娶沈五小姐。”

瞬間狂奔起來，蘇長衫口一片發麻，耳邊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李錦夜見他神不對，忙重重的拍了他幾下。

蘇長衫用力咳嗽幾下，微微麻木的這才往四肢流去，他目一點點抬起：“你是來勸我的？”

“我不來勸你。”

李錦夜冷靜地看著他：“你和虛懷都是我過命的兄弟，我盼著你們好。你若喜歡的是個子，我便是綁，也幫你綁回來。”

蘇長衫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所以呢？”

“所以，如果他願意和你……這門親事我拒了去；如果他不願意，他的婚事你不允許從中作梗。”

“你是想讓我，讓我……”

蘇長衫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眼神有種心如死灰的絕，喃喃道：“你當我沒想過嗎？我連做夢都想的。”

“你心裏很清楚，那人不會同意。”李錦夜幫他把事實說出來。

蘇長衫聽見“噗嗤”一聲，覺自己的口被了窟窿，寒風呼呼的往裏麵鑽。

“長衫，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到底要如何？”李錦夜放了聲音，拍拍他的肩走進夜裏。

蘇長衫踉踉蹌蹌回到房裏，一屁跌坐在椅子中，眼神是直的。

說？

不說？

接？

拒絕？

……

翌日，一早。

蘇長衫和謝奕為吃罷早飯，便坐車離開莊子。

玉淵等馬車消失一個點後，才扭頭道：“世子爺這是怎麽了，臉怎麽這麽難看，莫非是病了？”

李錦夜笑道：“莊上條件差，他怕是一夜沒睡好。”

“對了，他這一趟到底來做什麽的？”玉淵到現在都沒弄明白。

李錦夜拉著往回走，“他說了，京裏呆著嫌悶，想過來瞧瞧我們，鬆快一日。”

玉淵一聽這話，歎口氣道：“你這麽一說，咱們也沒幾天逍遙日子過了。”

“不想回京？”

“不想！”

李錦夜隻當怕即將到來的風風雨雨，聲道：“有我在，別怕！”

哪知玉淵瞪了他一眼，嗔笑道：“兩個側妃，削尖了腦袋在你麵前晃啊晃，晃得我頭都大了。”

“不應該是我頭大嗎？”李錦夜出一個可憐的笑容。

玉淵先是愣了愣，隨後捂笑起來。

……

一夜飄雪，道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馬車駛在上麵，車軲轆吱吱啞啞。

蘇長衫來的時候騎馬而來，回的時候天寒地凍，他坐上了謝奕為的馬車。

馬車並不寬敞，兩個長手長腳的大男人坐進去，立刻顯得有些擁。

蘇長衫一夜沒睡，一上車便左搖右晃，像個不倒翁似的。

眼看他幾乎就要順著馬車壁下去，謝奕為捉住他肩膀扶了他一把，“要不要靠著我睡一會？”

“要！”

蘇長衫毫不客氣的靠過去，抬頭專注地看了眼謝奕為的側臉，心裏咬牙切齒的想：死就死吧！

“奕為兄，有一個人，我喜歡他好些日子了，沒敢讓他知道，每天就刻骨銘心的想著！”

謝奕為驚得目瞪口呆，半天咧出個笑：“啊，誰家的姑娘啊，快說與我聽聽。”

蘇長衫咬著牙，沉默不語。

“你看你這人，還當不當我是朋友？這姑娘什麽？今年多大了？子怎麽樣？模樣耐看不耐看？”

謝奕為絮絮叨叨個沒完，蘇長衫深吸了一口氣，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謝奕為，不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