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回府時，已近黃昏。

並肩剛走到院裏，就看到院門外蘇側妃衫單薄的站在屋簷下，時不時的把手放到邊哈氣。

玉淵頓足，扭頭去看李錦夜，不想李錦夜兩條劍眉蹙起，臉唰的一下沉了下來。

蘇雲墨聽到靜，扭頭見是王爺王妃來了，忙上前行禮，“王爺王妃回府，定是了吧，就讓妾來侍候王爺王妃用晚膳。”

後的羅媽媽一聽這話，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蘇側妃。

側妃和普通大戶裏的妾不同，都是在各個世家裏挑細選出來的，除了模樣要好之外，品，家世，子都過關。

側妃進門，晨昏定省是應該的，但萬沒有說像小妾那樣侍候主子用膳的。

因為側妃上帶著品階，親王側妃的品階等同於一個六品的小兒，哪是那麽隨隨便便就侍候人的？

李錦夜淡淡看一眼後，一言不發的進了屋。

玉淵很幹脆道：“蘇側妃回去吧，王爺用飯有丫鬟侍候，就不勞側妃手了。”

蘇雲墨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王妃，妾隻是……”

“王爺已經走了！”玉淵冷冷打斷。言外之意，你這番唱念做打對著我沒用，不如省點勁兒。

蘇雲墨心不甘，不願的扭頭看了眼屋，頂著呼呼的北風走了。

玉淵進屋，李錦夜已經換了裳盤坐在榻上。

“人打發了？”

“打發了。”

丫鬟們上前幫玉淵褪了外衫，淨麵洗手，一切妥當，李錦夜揮揮手，示意丫鬟們離開。

玉淵隻當他要說蘇側妃的事，笑瞇瞇的坐到他邊上。

不想李錦夜卻起走到床頭，手不知道在哪邊按了一下，彈出一個暗格。

還沒等玉淵看清楚，一疊帳本擺在了麵前小幾上。

“三日回門，有些東西也該到你手上。這幾本帳本是我的家底，老管家那些都是明麵上的。”

玉淵翻開來看了幾頁，越看越驚心。

又一個錦盒擺在麵前，“這裏頭都是銀票，你賣糧的錢也擺在裏麵，都收著吧。”

玉淵盯著錦盒看了半晌，突然出聲道：“倘若皇帝不把皇位傳給你，你是不是也打算跟平王一樣，反了！”

李錦夜在旁坐下，將摟了個滿懷，扶過人繃的背脊，他輕輕的閉上眼睛：“是！”

玉淵額頭湧出一層冷汗，“有幾分把握？”

“上次一役，西北兩軍歸順於我，兩廣程德龍一案，接任者施典章明麵上是福王的人，實際上也是我的。阿古麗那頭也在招兵買馬。京機衛我不敢手，一，他就察覺了。”

這麽說來西邊，北邊，南邊他都安下了棋子，玉淵暗下鬆了口氣道：“不管有幾把握，不到最後時候，勝負難測。”

李錦夜半瞇眼睛看，“你說得對。”

“我還擔心一點。”

“你說！”

玉淵輕聲道：“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一旦起兵，我們與平王沒有任何區別。”

一樣是臣賊子！

李錦夜眼角一跳。

他又何嚐不知，但自己的份絕無可能繼承大業，唯一能做的，隻有在老皇帝剛剛駕崩，新皇還未繼位時起兵。

“阿淵，我和寒先生商量過了，新舊更迭，也意味著變數。”

玉淵一聽就明白這話裏的深意，“這麽說來，你和令妃娘娘接近的另一層目的，是想……”

李錦夜猛的對上的眼睛，心裏有個聲音在咆哮著猜到了！

玉淵的確是猜到了。

福王年，除了中宮皇後外，還有一個日趨強大的母族，他若是新皇，變數太大。

而晉王涉世未深，外祖勢力單薄，令妃娘娘在宮中位份低，若他是新皇，變數則小一些。

仿佛空氣凝固冰後又一破裂，李錦夜蹭著肩膀低聲道：“阿淵，你真聰明。”

玉淵被誇，沒有半點喜，反而輕輕一歎道：“福王你打算怎麽？”

“讓他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不夠，遠遠不夠。”玉淵把湊過去，咬著他的耳朵道：“我師傅有沒有對你說，他的子不太好？”

李錦夜的眼睛瞬間駭人的亮，“他說三年之。”

和的判斷是一樣的，玉淵咬著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除非他和平王一樣，否則不管陸家怎麽折騰，他都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除非皇帝厭惡他，像厭惡平王一樣。”

但皇帝又怎麽可能厭惡他，一來陸家沒出一個將軍舅舅，把控著西北二軍；二來，中宮陸皇後還在！

福王隻要無功無過的熬過三年，接過大位，那是穩穩的。

李錦夜不由苦笑起來，他不敢告訴阿淵，他原本的打算是想把陸皇後變第二個衛子夫。

玉淵輕輕上男人好看的眉眼，咬了咬牙道：“李錦夜，你總說自己有異族統，是無法繼承大統的。可你有沒有想過，若論異族，你父皇，你父皇的父皇才是真正的異族。”

李錦夜一聽這話，低微急促地息著。

玉淵的手指落在他素來蒼白的上：“太子之位懸而未定，你也是皇子皇孫，為什麽你就不能繼承大統？”

李錦夜剛開始眼神還是沉著，聽到最後的時候，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從未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上類的脈斬斷了他登頂的一切可能。

“阿淵……”

“李錦夜，咱們明正大的搶，別做那些暗在背後算計人的謀。這世間一切的謀詭計都長久不了，唯有謀才是正道；若功了，你前後不留罵名，大位坐得心安理得；若輸了，也不怕，我陪你一道去死。”

玉淵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反應。

這話，早就在心裏盤算過千遍，萬遍，他是那樣一個清風明月，幹幹淨淨的人，不想到頭來他和平王一樣，被世人唾棄。

人啊，總得活得抬頭一點。

李錦夜此刻是什麽心？

他沒有任何心，隻是用封住了的，齒相依之間，他的覆了上去……到了極致，他唯有用這一種辦法去表達。

在進到的瞬間，李錦夜恍然出一笑意。

他想：從今往後自己終於可以鑿開一個豁口，把他無人說起，也不敢說那些東西，慢慢說給聽。

玉淵至始至終都不明白，怎麽好好的前麵還說著正事呢，後麵他就撲上來了……

這一回他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溫輕緩，而是像隻野般嘶咬著，撞得整個人支離破碎的，都快散了架。

似乎是哭了，又似乎沒哭……等再清醒過來時，的人已經浸在木桶裏了。

有氣無力道：“王爺呢？”

羅媽媽瞧著自家小姐上的青青紫紫，心疼得不行：“王爺去了書房和寒先生他們在議事呢，張太醫和蘇世子也來了。”

李錦夜這是將的話，都聽了進去。

玉淵忖度了半晌，輕聲道：“讓廚房多備些酒菜，待青山，王爺的酒一定要溫了才能給他喝。”

羅媽媽恨恨道：“小姐先顧著自己的子吧！”

也不瞧瞧這都被折騰什麽樣了，王爺怎麽就一點都不心疼人的呢！

這哪是個曾經中了毒，要死不活的人！簡直就是頭狼！

“對了，一會去把江鋒來。”

“江鋒的事兒緩緩，小姐洗完澡用些東西，早點歇下吧！”

玉淵淡笑：“我倒是想早點歇，可媽媽啊，他的子隻有十年啊！”

羅媽媽頓時中那團鬱鬱之氣，圍了上來。

……

書房裏，寒老先生凝視著李錦夜，神有些激，“王爺，王妃這話句句在理，我讚同的，咱們明正大的來。”

曹明剛皺著眉頭道：“話雖這麽說，但王爺的子世人皆知沒幾年好活，也因為這樣，才讓皇帝不設防。若要明正大，王爺毒去的消息就得傳出去，到時候王爺不僅會為別人眼中釘，中刺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心中會如何想？”

方兆扶著胡子道：“這條路比之前王爺選中的路，難上百倍啊！”

蘇長衫搖著扇子，沒說話。

張虛懷把玩手裏的茶盅，也不說話。

李錦夜眼下的心緒很複雜，在左右搖擺之間，目向蘇長衫看過去。

蘇長衫收了扇子，“這事你拿主意，你若想暗著來，我就陪你暗著來；你若想明著來，我便陪你明著來，都是一繩上的螞蚱，你想走刀山火海，我陪著你走就是。”

“虛懷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