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淵不知道自己還有催命的本事，這會，正背著手在府裏踱步呢。

春意剛剛起了個頭，還春寒料峭著呢，府裏的花兒草兒卻一派生機的景象。

走到後花園時，遠遠瞧見江鋒匆匆走來。走近了，才發現他眉頭皺。

玉淵微驚，“出了什麽事這麽急？”

“小姐，義父昏倒在半路，你趕去瞧瞧吧！”

玉淵一聽這話肝膽俱裂，忙拎起角飛奔而去，“快去把我的銀針拿來。”

一院子，就見江亭麵如土的躺在床上，無聲無息。

玉淵上前扣住他的脈搏，一診，耳畔嗡嗡響。

“小姐，義父如何？”

玉淵鬆開手，抬眼看江鋒，“這些年，你們在外頭過的是什麽日子，一一說給我聽。”

江鋒一聽這話，口一陣劇痛，良久才道：“小姐，在外行走，食住行談不上好，凡事隻能將就。”

“我要你們將就嗎？”玉淵怒吼道：“我隻要你們好好的！”

“小姐，現在不是翻舊帳的時候，你快說義父如何了？”江鋒一邊說，一邊手去探江亭的鼻息。

玉淵揮開他的手，“他死不了，隻是燈枯油盡了，和我二舅舅一樣。”

江鋒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有多久？”

“別問多久！”玉淵咬牙吸了吸鼻子，“我定要他長長久久。你將他外了，我來行針。”

一套針行下來，不過半息時候，江亭幽幽醒來，見小姐在跟兒前，眼眶微微泛紅，彎了彎角道：“小姐來年都要十八了，怎麽還哭鼻子？”

玉淵輕一口氣，別過臉，生生把眼淚進眼眶，才道：“江亭，以後你把手上所有事都撂給江鋒，你就在這府裏給我好生養著，哪兒都別去。”

江亭何等聰明，立刻就知道自己的子有問題。也該有問題了，弦繃得太，總有斷了的那天。

何況自己已到天命的年紀，撐太久了。

他強笑道：“小姐放心，總還能撐到你大婚的那天。”

玉淵忍無可忍，“我卻要你長命百歲。”

江亭笑笑，“連皇帝都不能長命百歲，何況我這凡夫俗子，如今事事都順，小姐又尋著良人，我就算此刻閉眼，也能向高家列祖列宗待了。江鋒，幫我把那匣子拿來。”

江鋒走到多寶格上，腳一踮，手夠著一隻黑漆木匣子，捧到小姐麵前。

“這裏是義父這些年為小姐存的嫁妝錢，還有幾個莊子，莊子都在揚州府。”

這話仿佛一劑催淚劑，直接從玉淵的心口打進去，眼淚再忍不住落下來。

有一滴落在江亭蒼老的手背上，他心道：能讓高家的小姐為他落淚，這輩子，也值了。

“小姐，有件事老奴倚老賣老。”

“你說！”

“君子一偌，重若千金。王爺子不好，留不下子嗣，你當初卻是在二爺跟前發過誓，要為高家留個後的……”

“江亭！”

玉淵驟然出聲打斷，“子嗣的事了不得過繼一個，你為著這些閑事把自己的命都快心沒了，何苦呢？多活幾年，多陪我幾年不好嗎？”

江亭一口氣跟幹饅頭似的，結結實實地堵在口，噎得他都快翻白眼了，心裏卻是暖暖的。

人生快走到盡頭時，回頭再看，自己這輩子隻為了一個高家，別的什麽都沒有。

甘心嗎？甘心的！

隻是有時候看著人家夫妻和睦，兒孫繞堂，多多心裏有些羨慕。

玉淵見他臉茫然，放了聲音道：“子嗣的事，我定會想法辦的，你再不可為了這些閑事，心壞了子。”

江亭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描述此時心，又心，又難過，又覺得自己為難了小姐，又覺得愧對高家烈祖烈宗。

最後他歎了口氣道：“小姐心裏有數，我以後就不多了。”

玉淵哄道：“該多的，一句也不能；不該想的，丁點都不用去想，把子調養好了，你不可以看到我大婚，也能看到江鋒家立業。”

江鋒眼角的餘看了玉淵一眼，正道：“以後這府裏府外的事，都給我，義父就好生養著！”

“小姐，小姐！”

這時，羅媽媽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的傳來。

玉淵一激靈，忙道：“何事？”

羅媽媽掀簾進來，氣籲籲道：“小姐，宮裏來人，請小姐立刻進宮！”

“什麽？”

“小姐！”

玉淵與江鋒的聲音幾乎是異口同聲。

江亭從床上掙紮著起來，玉淵眼明手疾，立刻將人按下去，江亭卻已經急出一的冷汗。

“小姐，趕派人通知王爺。”

玉淵心裏雖然七上八下，但臉卻依然平靜道：“我這就派人去通知，你別急，不會出什麽大事。”

江亭到底老些，眼鋒一轉，“羅媽媽，宮裏那位到底是哪一位？”

羅媽媽搖搖頭，“來人是個很麵生的太監，塞了銀子也問不出來，隻說讓小姐立刻進宮。”

玉淵想了想，道：“不管是誰，左右不是皇帝便是皇後。”

“隻是不知道是福是禍？”一旁的江鋒話道。

玉淵抿了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江鋒，你送我去！羅媽媽，替我更！江亭，你在家等我消息！”

三人異口同聲答：“是，小姐！”

……

從高府去皇城，車程半柱香的時辰。

行到半路時，馬車便被攔住。

攔的人，是李錦夜。

他今日著一青灰長袍，額頭微微有汗，顯然是剛剛得到消息，從禮部衙門趕來的。

簾子一掀，他跳了上去。

四目相對，李錦夜久久沒舍得移開目。

眼前的著一件水紅團花襖子，挽著新發髻，頭一隻碧玉簪，幾秀發垂在耳邊，穩重中帶著俏皮可。

“別怕！”

李錦夜知道在憂心什麽，角彎了一下，笑道：“剛剛我派人打聽了下，中宮陸皇後要見你。”

玉淵在來的路上也料到了，問：“那你是要陪我一道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