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裏。

寶乾帝慢慢睜開眼睛，隨即便是一陣咳嗽。

陸皇後忙吩咐太醫上前，且捶且，一番折騰後，終於引他咳出一些痰來，人方才平靜下來。

寶乾帝略略仰頭，“福王在嗎？”

“父皇，兒臣在這裏。”李錦軒上前一步，大著膽子替皇帝攏了攏被子，一臉的焦急。

寶乾帝點點頭，便又閉上了眼睛，片刻後道：“朕有恙，就請福王代朕監幾天國吧。”

福王心中大喜，臉上卻戚戚然，雙膝一跪，頭伏地道：“父皇，兒臣不敢！”

寶乾帝看他一眼，“有什麽不敢的，起來吧，別給朕丟臉就行了。”

李錦軒依舊沒起。

陸皇後笑道：“父皇的話，你也不聽了，還不快起來。”

“是，母後！”李錦軒從地上爬起來，“那兒臣便不驚擾父皇休息，先告退了。”

寶乾帝擺擺手，“皇後一並退下吧。”

陸皇後：“皇上，就留臣妾在你邊侍候吧！”

寶乾帝依舊擺了擺手，“都去吧。”

母子二人互看了一眼，便行禮退下，這時寶乾帝卻突然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冰涼地看著二人背影。

“你說，這個國他會如何監呢？”

偌大的殿裏，隻有李公公一人，他忙上前，惶惶道：“皇上，這老奴哪裏知道，老奴隻知道服侍好皇上，不過福王這些年都是跟在皇上您邊的，想來也不會太差。”

寶乾帝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當李公公以為他睡著了，上前扶他躺下時，寶乾帝又突然睜開了眼睛：“那畜生如何了？”

“回皇上，已經開始用飯了。”

寶乾帝著他，道：“所以說啊，人都是有肋的，把準了他的肋，住他的七寸，就是神仙也得低下三分頭。”

“……”李公公微驚，皇上登基後，就很會說這些狠話，年歲大了，臉上更是一團和氣。

平王一事，到底對他打擊太大，否則也不會纏綿病榻這麽久的時間。

“十六可有信來？”

“回皇上，尚無。”

這時，寶乾帝臉上方才有了一，“且讓他多逍遙幾日吧。”

李公公看到這一抹，心裏咯噔了一下，慢慢的垂上了眼睛。

……

殿外。

陸皇後揮開攙扶的宮，冷冷道：“本宮和福王說幾句己話，你們遠遠跟著就行。”

“是！”

宮們四下散開，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跟著。

李錦軒低聲道：“母後，您看父王的意思？”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陸皇後最近春風得意，臉上更是白裏著紅，就算是掩著，那眼底的笑，也掩不住，“皇兒啊，咱們母子終於熬出頭了。”

李錦軒心頭狂喜，這些年，他這個福王看似得寵，實則沒有一不被李錦安在底下的。

如今口的這塊大石頭被搬開，他渾上下都覺得輕鬆了不。

“不過凡事也別得意太早。”

陸皇後突然臉一沉，“去了一塊絆腳石，你父皇又埋下一塊，皇兒要小心啊！”

李錦軒一驚，“母後說的是十六弟？”

陸皇後冷笑一聲：“他如今的名頭可在你之上，你應該稱呼他為安親王。”

李錦軒不以為然的笑笑：“母後多慮了，他再在我之上，還能活幾年。”

陸皇後想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皇帝之所以抬他為親王，不就是因為他的嗎？

一來是論功行賞，堵天下悠悠之口；二來，親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大莘建國以來，從沒有一個親王是可以坐上那個位置的，隻是供著罷了。

“母後風聲鶴唳了這些年，早已習慣為你算計，為你籌謀，一時竟想糊塗了。”

李錦軒眼眶一熱：“兒臣不孝，讓母後心了。”

“也快了，這個國你好好的監，凡事別拿大，小事不必讓你父皇心，但大事一定與他商量著來，尤其是西北的戰事和宗人府的事，切記一定不要出頭，趁著安親王還未歸朝，想辦法把你外祖家的人安進朝裏。”

李錦軒皺眉道：“母後，這個時候安，父皇那邊……”

“以後這江山都是你的，弄幾個人進來又有什麽關係？你可別忘了，這些年咱們母子有今天，你外祖家在暗中可是出了不的力氣。

“是，兒臣謹記！”

陸皇後滿意的點點頭，抬手了頭上的冠，一得意之，自眼角劃開。

……

京裏的暗流湧，雖未波及到南越，但李錦夜還是在房裏悶坐了半日，將事前前後後，裏裏外外想了一個徹。

這邊在深思，那邊三人也在沉思。

許久，巫開口道：“今日夜間就開始去毒，十五日後可以啟程。”

玉淵一聽要十五日，皺眉道：“能否再短些？”

“這十五日已經是我短了時間。”索倫冷笑一聲：“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大莘人，命重要，還是皇位重要？”

玉淵與張虛懷麵麵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

“通知那位王爺，讓他淨麵淨，吃飽喝足，子時，到我房裏來。”

“為什麽要子時？”玉淵不解。

索倫深看一眼，“子時的月亮最好，最能吸天地日月之華。”

玉淵大意外，心道：這是要李錦夜修仙嗎？

……

李錦夜對子時去毒沒有半點異議，午飯的時候，他比著平時多用了半碗。

反倒是玉淵，心裏存了事，飯用得比往日更些。

李錦夜眉頭微皺，低聲道：“這半月我辛苦，你怕也是要煎熬的，多用些，才有力氣陪我。”

“吃不下。”

“為著我的事，還是京城的事？”

“都有！”

李錦夜將筷子放下，接過青山遞來的水漱了口，方道：“京裏的事，我細想過了，不應該到那個份上。這些年西北的軍權旁落，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酣睡，他早有收回來的意思，李錦安不過是被上梁山罷了。”

玉淵心中大駭。

李錦夜冷笑道：“做戲做全套，他若像個無事人似的，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總是要做出些樣子來的。”

為了那個位置，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到都是謀算計，到都是茍且齷齪，當真最是無帝王家。

玉淵看著他臉上的笑，不由的皺起眉來，如果有一天，他坐上了那個位置，會不會也變像寶乾帝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