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夜緩緩道:“他有兩個妾一直隨軍侍候他,這一回,他沒把這兩人帶過來,而是送回了老家。”
“就這麽簡單?”孫焦簡直不敢相信。
“就是這麽簡單!”
簡程恩小兵出,骨子裏把屬於他的東西看得都重,哪怕是一個不流的小妾。
把小妾送走,就代表他有強烈的求生,自己那幾句敲打的話,讓他覺到生的希極為渺茫,叛逃是早晚的事。
“王爺!”
程潛突然開口,“就算他不逃,這仗都打不贏,如今逃了,咱們怎麽辦?”
“死守!”
李錦夜臉嚴峻道:“關於守城的每一個布防,每一排兵,我都反反複複的推敲過,二位將軍,咱們九死一生。”
程潛的心,一沉到底。
他跟了安王五年,心裏太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心思比那蜂窩還多,他說九死一生,那就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多一分都不會有。
正想著,冷不防孫焦嘿嘿幹笑兩聲,氣如洪鍾道:“王爺,倘若我孫某人戰死沙場,皇上他老人家會追封我個什麽兒做做嗎?”
程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二百五,心道:人都死了,做有個屁用,你是不是傻啊!
“會,而且是大。”
李錦夜目直視著孫焦,“你的至親,會替你到這份榮耀,三代之,不變。”
孫焦一拍大,“他的,那老子死也夠本了,來吧,殺吧,老子不怕他們,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李錦夜笑笑,“孫焦,如果你不死,我李錦夜就把你推到鎮北大將軍的位置,你敢不敢坐!”
一熱,從丹田衝往頭頂洶湧而去,孫焦的眼睛裏瞬間點燃了,難以抑激道:“王爺,老子沒什麽不敢的,活下來是將軍,死了是大,老子怎麽著也拚了!王爺,您瞧好吧!”
李錦夜從桌上拿過自己的盔甲,往他懷裏一扔,“滾吧,曹地府和間,咱們總會有一再見。”
孫焦深深看了李錦夜一眼,紅著眼眶麻利的滾了。
李錦夜目一斜,“你怎麽說,程潛?”
程潛冷笑著出手。
這是一雙背麵看斯文修長,正麵看卻很可怕的手,指間生著厚重的繭,掌心布滿了傷痕,將掌紋攪合了一團麻。
“我這手,從七歲開始就沒好過,拚死拚活累了十五年,媳婦還沒娶到呢,我不想死。”
這時,窗外過的冷冷的月從他上掃過,將他裏越挫越勇那子氣,統統掃了出來。
李錦夜什麽話都沒有說,拍拍他的肩,“活著,你的媳婦我幫你找。”
“我要全京城最好看的,最聰明的,最聽話的。”程潛咧一笑,“王爺做得到,做不到!”
“!”
“王爺,活著見!”
程潛眼中的淚一閃而過,扭頭,大步踏進無邊的夜裏,走向他的戰場。
李錦夜其實已經看大清楚程潛的背影了,他不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將頭上那尖銳的痛意了回去。
一旁的張虛懷目都在這人上,所以李錦夜這一個細小的作沒有逃他的法眼。
張虛懷心裏一團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人真正是強駑之末了。
李錦夜仿佛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目,下了青衫,換上了一嶄新的戰袍。
生死不論,服總要穿件新的,萬一……那丫頭來替他收時,也不至於太難看。
穿好後,李錦夜深吸一口氣,直了背走出去。
他的背後不是一盤散沙,有視死如歸的孫焦,有忠心耿耿的程潛,有已經在路上的山……所以,大皇兄,盡管放馬過來吧!
張虛懷抹了一把冷汗,顛背著醫包顛顛的跟了上去。
……
玉淵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顛倒世事的大夢,夢裏,被一條大蛇咬住,然後兩一蹬,死了。
這次死後,沒看到老槐樹,而是跟著馬車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那些人披盔甲,手持長刀,圍著一座孤城。
孤城上,李錦夜染戰袍,眼都沒眨一下,一刀砍下一個人頭。
這景象,好像一盤冷水,毫不留的澆到了玉淵的頭上,為什麽是孤城?為什麽隻有他一個人?
其他人呢,死哪裏去了?
急得不行,拚了命的跑過去,眼看就要跑到城樓下,隻見李錦夜揮刀的手,越來越慢,眼神越來越空,角浸出殷紅的,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戰袍上。
玉淵堵在口的大石,似要把的心也撐一樣,大喊一聲李錦夜!
驀地睜開眼睛,視線模糊極了,玉淵呆了片刻,竟想不起自己在哪裏。
一個激靈坐起來,驀的睜大了眼睛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座山裏,口被大石堵著,而的角落裏,一個渾罩在黑布裏的東西,正用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冷冷地看著。
饒是玉淵膽子再大,也差點給嚇破了膽。
“你,你是人,是鬼?”
“哼!”那人很傲的用一個語氣詞,表示回答。
玉淵立刻聽出來,這黑布裏不是東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證明自己沒死,還活著?
不對啊,明明被蛇咬了。
玉淵立刻挽起腳,用手指了腳踝,竟是如初,半點傷口都沒有。
咬了下舌頭,嘶疼!
疼就證明是真的還活著,玉淵大著膽子瞧過去,“那個……你看到我的朋友了嗎?”
黑人用眼神示意。
玉淵回頭一看,溫湘和衛溫兩個蜷在地上,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玉淵飛撲過去,手探了探兩人的鼻息,都還熱乎著。
玉淵這時也顧不得禮儀周到,直奔主題地問道:“這是哪裏?為什麽把我們關起來?誰救了我們?我還有三個朋友呢?”
那黑人了個懶腰,漫不經心的收回目,裏又不輕不重的哼一聲,仿佛這人能說的話,隻有這一聲“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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