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
陳府正堂,燈火通明。
月娘從外頭匆匆小跑進來,“夫人,打聽清楚了,那天在廟裏留宿的,還有謝府的大和三位小姐。”
蔣氏把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擱,“我就說嗎,必是有什麽東西勾了他的魂,才做出這種連娘老子都拋到腦後的混帳事。”
月娘上前一步低聲道:“夫人,到底是哪位小姐,勾著咱們哥兒的魂啊?”
對啊,是哪個?
蔣氏心裏虛虛的想,三小姐是不太可能的,那丫頭年歲太小,臉模子還沒有長開。
老二是個庶出,長得讓人記不住;
難道說是……大小姐?
主仆兩人對視一眼,月娘清楚地看到主子眼裏的狐疑,忙道:“奴婢聽說,謝家是為了大小姐親事才去的大明寺,哥兒這個時候過去,會不會是……”
蔣氏立刻領悟出這話裏的深意,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他敢!”
月娘心道以哥兒的脾氣,有什麽不敢做出來的,他可是連教書先生都敢的主兒啊!
“老爺回來了。”
蔣氏立刻給月娘打了個臉,迎了出去。
陳海風塵仆仆,一進門就拿起桌上的茶盅,也不問是誰的,一口氣喝完。
蔣氏笑盈盈的迎上去,掏出帕子,的給男人拭汗,“老爺這是從哪裏弄得滿頭的汗。”
“問你家好兒子。”
蔣氏心裏咯噔一下,今兒是新任揚州知府趙府的家宴,男人和兒子都去赴宴了,難道說……這小子又在外頭闖禍了?
“他怎麽了?”
“和趙知府的兒子打起來了,說是為了搶個丫鬟,臉都被他丟了,這小子不打是不行了。”
兒子是什麽樣的人,蔣氏心裏一清二楚,打架歸打架,使壞歸使壞,從來沒有說為了人的。
難道說……他真的開竅了。
“依我看啊,送京裏去得了,再這樣下去,還讀什麽書。”
他這兒子,自打出就有高僧批過命,命中既缺水,又缺火,難養活。
因為難養,就多了幾分寵溺,每次闖了禍,打舍不得打,罵舍不得罵,久而久之,便養了現在這副無法無天的模樣。
蔣氏聞言深吸口氣,其實也早有這個念頭,隻是舍不得兒子離那麽遠。
陳海拉著人進了屋,低了聲道:“今日宴會上,我試探了幾次,那個趙琰綿裏藏針,是個很厲害的人,以後江南的場,不會太平。”
蔣氏猛的抬頭,吃驚地看著男人。
陳海微微點了下頭,“風水流轉,不是此消,就是彼長,讓他去京裏一是能拘著他讀書,二是不讓他卷進來。我想好了,不去侯府,去國子監。”
……
如容打了簾子進來,見小姐站在窗前發呆,把藥碗下,“小姐,夜深了,吃了藥就早點睡吧,子還沒好呢。”
謝玉淵擺擺手,徑直走到後麵的廂房。
廂房裏,一燈如豆,木魚聲聲,有檀香過窗戶的隙散出來。
謝玉淵心浮氣噪的心,一下子靜了不。
從懷裏小心翼翼拿出那半張房契,放在眼前看了許久。
這一年來,爹、孫家莊這個詞已經是娘的一塊逆鱗,有時候言語中稍微帶出一點,第二天娘便一天不用飯。
那隻被浸的金簪子沒有一天不在娘的頭上,即便是睡了,也將它小心翼翼的用錦布包起來,放在枕頭底下。
“人死可以複生嗎?”謝玉淵心裏對自己說道:“絕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那這件事就暫時別說了吧,萬一事不是心中想的那樣,再讓娘承一次失,又有什麽好呢!
謝玉淵咬了咬牙,把房契塞回前,轉離開。
剛到房門口,羅媽媽於夜中匆匆而來。
“小姐,奴婢打聽到大過幾天要到外頭給大小姐看嫁妝,不了去靈玉閣這些地方。”
八字一合,人換庚帖,六禮就要行起來。顧氏頭一回嫁,必是要弄得風風,所以在嫁妝上頗費心思。
謝玉淵想也不想道:“媽媽,我來想辦法跟著一道去,你去放出風聲,說靈玉閣兩天後到一批新貨。”
羅媽媽眼睛一亮,“小姐聰明。對了,京中有信過來,剛剛送到老爺太太手裏。”
“怕是那邊安頓好了,給府裏報個平安。冬了,北邊兒比南邊兒冷,媽媽讓幾個丫鬟這兩天辛苦些,熬個夜趕套出來,照著大爺的樣子就行。”
“小姐這是……”
“求大伯母帶我去玉靈閣,總不能兩手空空,大哥是大伯母的心尖尖,我得投其所好。”
……
陳家爺要去京城讀書的消息,三天後傳遍了揚州府。
謝玉淵左耳聽罷,右耳就出,連在腦子裏停留的時間都省了,這人離越遠越好,最好此生不複再見。
此刻正跟在顧氏的後,亦步亦趨的走出福壽堂。
一套針線細的,換一個出府的機會,還讓顧氏心中熨帖無比,這個買賣做得值。
“大伯母,這玉靈閣有好東西嗎?”
“玉靈閣要沒有好東西,揚州府別的鋪子哪還能找出好東西。”
顧氏笑瞇瞇道:“百年老店了,東西是一等一的好,價格也是一等一的貴啊!”
“大伯母,給大姐姐的嫁妝可不能嫌貴,好歹是您對的一份心,將來大姐姐嫁到了那邊,看一回東西,念一回您的好,多值啊!”
“你這張巧啊!”
顧氏心中熨,作勢擰了一下的臉,“我也不盼著念我的好,隻盼著過去以後,日子和和的,些公婆妯娌的氣就行。”
“大姐姐一看麵相就是個有福氣的,更何況還有娘家幫襯著,大伯母隻管放一百個心。”
顧氏被安的臉上皺紋都了幾條。
謝玉淵心裏卻不喜反驚,江亭敢把地方約在這裏,肯定和玉靈閣有很深的淵源,指不定就是他開的。
一個背主的下人,哪來實力開這麽一間鋪子。
謎底近在眼前,謝玉淵不知為何,心裏卻砰砰砰直跳,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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