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皇宮的牛車上, 蕭令嫻對王樂瑤說了荊州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最開始,郗微塞人給蕭綱,蕭綱也就順勢用了, 還覺得這個新王妃十分大度, 心歡喜。可到了後來,蕭綱無意中發現這些人上所用的香有迷幻作用,而且自己的飲食似乎也被了手腳, 他就猜到郗微的機只怕沒有那麼單純。
郗微如果老老實實地做這個長沙王妃,蕭綱可以保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惜, 郗微要的沒那麼簡單。
蕭綱青年的時候,就一直在郗超手底下做事,對鼎鼎大名的郗氏也十分仰慕。後來郗超想把郗微許配給蕭衍,蕭綱覺得佷子的能力更出眾,的確更配得上郗氏,心也是祝福他們的。只不過差錯, 兩人並沒有結為夫妻。蕭綱並不是一個對十分執著的人, 所以又另娶妻生子, 漸漸把郗微放下了。
但是, 人對于年輕時候的,總是存在著一些好的幻想。
所以當郗微被蕭衍逐出都城, 又轉投蕭綱懷抱的時候, 蕭綱又接納了。
“這個人的野心太大, 竟然想用弟弟掌控龍驤軍, 還想把我嫁給太守的兒子,來換取更多的兵力。我父王將計就計,等到盜符印,就把抓起來了。可這時, 他弟弟又在軍中煽人心,好幾個將領本來也是郗家的人,父王也怕不住。幸好左僕及時趕來,把犯事的幾人都拿下了。其實我現在想想還覺得危險的,龍驤軍差點就葬送在郗氏手上了。”蕭令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口。
王樂瑤原本並不喜歡蕭令嫻,因為跟自己所認識的那種大家閨秀完全不同,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但是逐漸明白,所謂的門第之別不過是一種偏見,孩子也不一定就要循規蹈矩的。關鍵時候能夠披甲上戰場,也很難得。
由衷地說︰“看到你們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蕭令嫻看著王樂瑤,眨了眨眼楮,“皇後娘娘,其實剛開始我不喜歡你的。我覺得你有點端著,高高在上,好像看不起我們所有人,所以我一直跟你對著干。可方才看見你站在城樓上,毫不畏懼,我忽然覺得一直以來都小看你了。我這樣從小在軍營里爬滾打的人,看到大軍境,也會有些害怕。而你這樣養在閨中的高門貴,竟然能夠在關鍵時候而出,就這份膽魄,世間男子也有。”
王樂瑤笑道︰“彼此彼此。”
兩個人心照不宣,相視而笑,一笑泯恩仇。
蕭令嫻說︰“那我以後你二嫂嫂行嗎?”
“當然可以。你先去看看母後吧,你們回荊州以後,就老念叨你,說你不在,宮里都冷清了許多。”
蕭令嫻不好意思地了後腦,“我這回不會闖禍了,多陪陪大伯母。元翊那個草包,竟敢出兵打我們大梁。等父王收拾了北府軍,就去把北魏打回老家!”
“我還是希,不要打起來。”
打仗都是有傷亡的。那對于兩國百姓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們一路聊著,牛車很快到了宮門外面。王樂瑤下了牛車,換乘肩輿回顯殿,蕭令嫻則去把郗微帶來見。
郗微雙手被綁,頭發披散著,上還穿著髒污的華服,連十指上的蔻丹都依舊鮮艷。看到王樂瑤,眸冰冷,也不行禮。仿佛不是個階下囚,還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王樂瑤揮手命所有人都退出去,徑自走到郗微的面前。
“郗氏,你可認罪?”王樂瑤問道。
郗微盯著,仿佛要在的臉上盯出個來。
“你可知,我本來應該是皇後!是你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我奪回來有什麼錯!是蕭衍對不起我!”
“執迷不悟。”王樂瑤皺眉說道,“當初他要娶你時,是你嫌他寒微,不肯下嫁。如今這般局面,你還怪別人?”
郗微放聲大笑,忽然又低聲音,湊到王樂瑤的面前說︰“想知道你的前世過得如何嗎?”
王樂瑤覺得肯定是瘋了,在胡言語。郗微接著說︰“我曾夢到了前世的事,前世你嫁給謝羨,而後夫死,父亡,你被迫去當了尼姑。可就算是這樣,也有不人覬覦你,後來你還是遇到了蕭衍。他放著後宮那麼多人不要,常去尼姑庵里找你。你都已經為人婦了,他還要霸佔你,甚至還打算把你迎回宮中。可惜你死得太早了,否則我這個皇後,可能會當得不太安穩。”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王樂瑤覺得太荒謬了。
“是不是覺得難以置信?前世的你,嫁給謝羨,飄零若浮萍,結局真慘。今生,蕭衍從謝羨手里搶走了你,反而就了你。我知道你不會信的。可若我說,蕭衍的壽命只剩不到十年了,你會信嗎?”郗微有竹般地笑道。
王樂瑤的面上裝作不聲,心里卻猛地咯 一聲。郗氏是如何知道這些的?莫非所說的前世都是真的?
“你仔細想想,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都因為你嫁給蕭衍而出現轉機。所以我才不甘心,他的人一直都是你,上輩子我是他的皇後,他到死之前,都在算計我。死後,還用一杯毒酒賜死了我。所以我想報復他,我要奪走他的親兵,我甚至還打算在他跟王允斗得兩敗俱傷的時候,漁翁得利。可我還是低估了蕭家的男人。”郗微冷笑了一下,“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你就是想看我現在有多慘吧?”
王樂瑤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替你可惜,若你知足,不會是這樣的下場。如你所說,前世你和蕭衍是夫妻,可你落得死的下場,只是因為蕭衍不夠你嗎?他當初在你父親手下做事的時候,真心想娶你,你若嫁了,還有我的事嗎?夫妻之間,若滿是算計,又如何要求真心?就像長沙王娶你,也是一片真心。可你做了什麼?你前世和今生都辜負了別人。”
“你不用教訓我!”郗微大聲吼道,“我跟你不一樣,你出自甲族之鼎,家中沒有幾個兄弟姐妹,自小食無憂。而我從小就要學會在那麼多兄弟姐妹中穎而出,爭父親的喜歡,那樣才能得到最好的東西。我不爭,就會被別人踩死!你告告在行,不食人間煙火,本不懂這些人的殘酷!”
王樂瑤看了一眼殿外的天空,淡淡地說︰“高門只是表面風,家家都有難言之。郗氏,若我生在郗家,也不會把自己弄到像你這般田地。這世間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好的,最值得珍惜的。你我的結局不同,皆是心使然,與出無關。”
郗微冷笑,閉著眼楮不作聲。可的肩膀卻垮了下來,沒有剛進來時那麼驕傲了。
王樂瑤本來要等蕭衍回來再置郗氏,但想了想,命人將其囚在了華林園的高臺上。
那地方可以看到這世間最的風景,站在高,如同無上的權勢。
可再的風景日日相看,也會有膩的時候。
余生孤獨,也算是殘酷的懲罰了。
王樂瑤不管前世是什麼。
人若是有執念,不管經歷幾道回,結局還是一樣的。
今生,有幸遇到了蕭衍,所以改寫了整個人生。是蕭衍讓看到了更高更廣的天地,給予全部的和信任。
的心中充滿了激。
現在只願蕭衍那邊一切順利,能夠早日帶著父親歸來。
此夜月黑風高,會稽郡的郡治山已經被圍困幾日。蕭衍率軍抵達以後,就地安營扎寨,也沒打算強攻。
他的態度不急不緩,但城里的人卻著急了。
起事之前,明明說好會響應的幾個州郡,此刻都偃旗息鼓了。連都城里,那些本來應該強烈反對蕭衍的士族,都沒了回聲。會稽郡就像個被拋在荒野的棄子一樣,孤立無援。
王允有幾分急了。
比王允更急的是姜景融。
姜景融直接沖到王允的面前,連番質問他︰“你不是說,北魏會發攻勢,牽制住蕭衍的主力?你不是說南方的各個州郡都會響應我們,都城里那些士族都會反抗蕭衍?你不是說北府軍會攻下建康,到時,蕭衍就不得不撤兵?為何到現在沒有一個實現!你要加九錫,卻只有這點能耐!”
王允皺眉,他的確把每一步都計劃好了,可明顯發生了他計劃以外的況。
王贊沒有回應他,北府軍沒有傳來捷報,蕭衍並沒有撤兵。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王允也百思不得其解,他現在耳塞目盲,派出去的探子都沒有回音。
也許蕭衍知道建康被圍困,只是在這里死撐著與他們對峙。
“你急什麼?我們手里不是還有一張底牌嗎?明日我帶著王執去牆上跟蕭衍談判。他若能舍得下王執的命,盡管攻打我們就是。”王允故作鎮定道。
姜景融冷冷地說︰“王執可是你的親弟弟。都到了這一步,蕭衍恨不得殺你我而後快,難道還會在乎王執的生死?”
“王執是皇後的父親。若王執死在蕭衍跟我們的對陣之中,你覺得皇後會原諒他嗎?”王允嘲諷般地說,“我們這位皇帝,可是個種。不然你以為蕭衍為何只圍不打?依他的能力,早就能拿下山了。”
姜景融的面瞬間沉下來,“蕭衍會因為一個人,就放我們一條生路?”
“事到如今,不試試如何知道?我們先退到北魏去,魏帝將死,魏太子掌權後,有他的支持,我們總有辦法可以東山再起。”王允的算盤依舊打得很好。
此時,他還不知道,他所說的這些,終究不過是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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