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揚州刺史更換人選, 都城里鬧出了不小的靜。

先是王執從王家搬了出去，給人一種與宗主房劃清界限的覺。

然後王允上書，表明自己對王贊有督管不力之責, 自求罰俸半年。陸氏和尋長公主也各捐出了一價值不菲的宅子, 算是賠了王贊貪下的那些錢，堵住悠悠眾口，避免更重的追責。

由姚安令撬起的以民養, 以小養大的利益關系，被赤..地呈現在朝堂之上, 百面前。盡管此前，這些都是不文的規矩，但天子震怒，導致士族出的高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為下一個王贊，紛紛棄車保帥。

自求罰俸的, 閉門謝客的, 互相攀咬的, 甚至還有干脆辭的。

寒門出的員和百姓就跟看笑話似的看他們的熱鬧。

消息傳到豫州的行宮, 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王樂瑤正泡在湯泉之中，聽竹君繪聲繪地描述整個過程。

“查出來有問題的地方, 輕則改任, 重則革職。雖然沒有搖到士族本, 但是陛下這麼一整頓, 百姓可是普天同慶。本來前朝留下來的苛捐雜稅就不，這些人又變著法地盤剝百姓，百姓的日子大都不好過，辛辛苦苦掙的錢, 多半也進了貪的口袋中。經此一事，整個丹郡的糧價都降下來了，有的地方還放竹就跟過年似的。”

王樂瑤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現在王家的日子應該是最不好過的。自小食住行所費巨靡，理所當然地高門鼎族的特權，從來沒有深究過這些也許都是百姓的淚換來的。果然人是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

“娘娘，許奉到了。”侍在湯泉殿的外面說。

王樂瑤連忙從泉中起，更完畢之後，到正殿見許宗文。

北海王給的那張法子，上面寫的其實就是蠱。

醫上一般認為宮寒，或者難以懷孕就是經絡不通引起的。蠱蟲可以爬進人，用外引導，吸食等方式，通經疏絡，再輔佐以補，草藥和湯泉等方法，改變虛寒的質。所以到行宮以後，每日都要喝藥泡湯，會進行蠱作準備。

但是這個過程往往會比較痛苦，一般人忍不了。所以許宗文邊查閱古籍，邊找大梁國中通仇池的高手，以求萬無一失，這才耽擱到現在。

許宗文對王樂瑤行禮，然後說︰“娘娘，您看誰來了。”

他側，後面有個戴風帽的人上前行禮。等那人摘下風帽之後，王樂瑤半天才辯認出來，“劉八娘，怎麼是你？”

印象中的劉八娘，一直都是濃妝艷抹，風萬種的。眼前的子幾乎是素，穿著普通的裳，有種洗淨鉛華的淨。這才是劉八娘本來的面目，平日在未央居的種種，皆是的偽裝。

劉八娘道︰“皇後娘娘，奴家想單獨跟您說幾句話。”

王樂瑤點了點頭，吩咐竹君把人都帶出去，許宗文也行禮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以後，劉八娘跪在地上，“請四娘子恕罪。”

又了舊時的稱呼，王樂瑤想先起來再說，搖了搖頭，“請四娘子先聽奴家把話說完。”

“奴家的母親，是仇池國公主的陪嫁。奴家在北魏宮中出生，一直跟著師父學習技藝，後來侍奉公主之子，也就是北海王。當年馮太後將您的母親帶回北魏之後，北海王就派奴家在懸崖之下，用易容之騙過您的父親，並且留在大梁為北魏收集報。但奴家的份不幸被您的伯父發現，繼而被他囚起來……最後被迫為了王家的暗衛，替王家經營未央居，收集報，一晃已經是十多年的景了。”

王樂瑤沒想到劉八娘竟然擁有如此復雜的份。

怪不得伯父要把那幾宅子以低于市價的價錢租給劉八娘，原來還有這個用途。未央居一直都是王家的耳目。

“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因為北海王已經輾轉與奴家聯系上了，聽說四娘子要用老巫醫給的方子治病。大梁國中沒有比奴家更通仇池的，所以特來助四娘子一臂之力。此外，奴家還想求一件事。”

“你說。”

“奴家不想再為宗主賣命，想回復自由之。請四娘子相助！”劉八娘說著，伏在地上，“奴家知道陛下對四娘子深意重，今次的懲罰，不過是障眼法而已。奴家實在是走投無路，不想最後落個死異鄉的下場，故而斗膽陳。”

王樂瑤皺了皺眉，“你是有什麼把柄在伯父的手上？”

劉八娘面暗了暗，艱難地啟齒︰“奴家當年被宗主囚之時，曾生下一個孩子。那孩子出生就被宗主抱走了……奴家甚至不知它是男孩孩，如今是死是活。所以想請四娘子幫忙。”

王樂瑤震驚不已，怎麼也想不到，伯父平素那麼清高自傲的一個人，居然是這樣的真面目。王家到底還有多骯髒不堪的事，是所不知道的？

剛泡了湯泉，本就在出汗，如今背都了。

“等我回到宮里，會幫你查清此事。這些，我父親知道嗎？”

劉八娘搖了搖頭，“您的父親是真的謙謙君子，這些年，他見奴家孤苦無依，明里暗里幫了不忙。他可能也察覺到奴家在為王家辦事，好幾次旁敲側擊，想要幫奴家。但奴家怕當年文獻公的事重演，所以沒有如實告知。如今王家的實力大打擊，奴家以為時機已經，所以才來找四娘子和盤托出。”

王樂瑤抬手把劉八娘扶了起來，“是我們王家對不起你。你不用自稱為奴，暫且留在我邊，我會想辦法護你周全。對了，未央居怎麼辦？”

劉八娘說︰“我已經安排好了，娘娘不用擔心。而且我在王家也安排了一個耳目，若有風吹草，就會第一時間告知。”

“好，你先下去休息。等我跟許奉商量好了，再請你過來。”

劉八娘行禮之後就退出去了。

王樂瑤泡湯泉泡得渾發熱，本來這湯泉行宮底下全是熱湯，溫度就比外面高上許多，今夜又聽到一件如此震撼的事，的流瞬間加快，都沖向了大腦。

坐在榻上，慢慢冷靜下來。

藏寶圖一事，王家僥幸逃了，就算堂叔被卸了揚州刺史一職，也不代表北府軍就被收回朝中了。北府軍的地位一直很特殊，他們在軍隊的編制之外，依附王家而生，待遇自然也比衛和別的邊鎮軍隊好太多。

蕭衍只要有進一步的作，可能會引起嘩變。

北府軍就如同了一百多年特權的士族一樣，認為很多東西是理所當然的，被打破，或被減，都會引起他們的不瞞。軍士同文本就不一樣，他們更擅長用武力說話。而北府軍佔據天險之地，與建康就一水之隔，真要打起來，可能蕭衍的龍驤軍都來不及救援。

依靠其他地方的軍隊，又不可能是北府軍的對手。

說是懸在帝王頭頂的一把利劍，半點都不夸張。

而伯父和北府軍忌憚的，恐怕是蕭衍的那支中軍。但除了蕭衍，無人知道它在哪里。有時候，王樂瑤甚至都懷疑那支中軍是否存在。也許只是蕭衍編出來，震懾王家的。

若有可能，真的想去勸伯父懸崖勒馬，不要把王氏全族都賠到他的權勢爭斗中去。但知道伯父不會聽的，若他肯聽勸，當初也不會拒不出藏寶圖，害死文獻公了。

恐怕遠避都城的這兩個月，蕭衍還扳不倒王家。

蕭衍近來都十分忙碌，連壽康殿都去的都了。

百忙之中，他唯一的樂趣就是王樂瑤通過暗衛給他傳回的一些信箋。容都不是很長，有時候是叮囑他天冷加，有時候是說些日常的瑣事，有時甚至就是兩句即興而發寫下的詩句。

他常常盯著信箋出神，然後磨磨蹭蹭半日，不知道回什麼才好。

他本來文采就不好，字也寫得不好，只能寫些保重，注意加餐的廢話。

這日，如意特地過來，說太後有要事請他去一趟壽康殿。

蕭衍到了壽康殿外，就聽到里面傳出張太後的笑聲。

“母後為何事如此高興？”

如意笑了笑，“您進去就知道了。”

蕭衍進殿中，看到在場的人還不。張太後拉著謝魚坐在邊，笑得合不攏。

趙氏和陳氏都站起來，齊刷刷地說︰“陛下，皇室有喜了。”

謝魚的臉更紅，蕭衍幾乎立刻就猜到了是什麼事。

張太後道︰“二郎，阿魚懷孕了！你說說，這才嫁過來不久，就給了我一個這麼大的驚喜。我現在閉眼都可以了。”

高興之下，沒有稱呼臨川王妃，而是謝魚的閨名。頓時顯得親近了許多。

“母後，您還要看您的孫兒出世呢，怎麼淨胡說八道的。”蕭宏在旁說道。

因為這是頭胎，所以蕭宏特別小心。等到今早醫確診了以後，才敢進宮告訴張太後。本來還打算等坐胎滿三月以後才對外說的，沒想到趙氏和陳氏今日也在壽康殿，一下子就變不是了。

蕭衍聽了，心里一時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六弟竟然比他先做父親了。

如果今日坐在這里的是阿瑤，他該有多高興。

張太後和蕭宏都注意到他的臉，張太後自是知道他想起皇後了，趕斂了幾分喜。但心里是真的高興，活到這把年紀，可不就是盼個子孫滿堂嗎？

原本皇後嫁進來多日沒靜，就很著急，只是上不說，怕給皇後力。

如今總算是達所想了。

“阿魚是功臣，好好養著，等生出來以後，我重重有賞。”張太後著謝魚的肩膀說道。

蕭宏不明，走到蕭衍的面前，斟酌地說︰“阿兄，您罰嫂嫂去行宮也有大半個月了，定是知道錯了，不如派人去把嫂嫂接回來吧？馬上要臘月了，把一個人丟在那里總歸不好。”

“此事，朕自有主張。”蕭衍淡淡地說。

蕭宏原以為阿兄罰嫂嫂只是做做樣子，很快就會心了。畢竟之前的種種恩，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阿兄還未消氣。阿兄不會是因為王家的事而遷怒嫂嫂吧？

謝魚本來也想幫王樂瑤求，但太後抓著的手，用眼神示意不要開口。

謝魚也只得按耐下來了。

蕭衍從壽康殿出來，吩咐甦唯貞︰“吩咐下去，臨川王妃有喜的事，不要傳到豫州行宮那邊。”

甦唯貞應是，主上這是怕娘娘知道了傷心自責吧。畢竟臨川王妃晚嫁進來幾個月，反而先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