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君趕拉著伯青的手,帶他出去了。
王樂瑤這才看向竹香,臉冷了下來,“怎麼回事?”
竹香連忙跪在地上,小聲道︰“其實也不像小郎君說的那樣。郎君對娘子,真是極好的,娶了娘子以後,便一心一意地待,不肯納小,老夫人便有意見了。平日也還好,但郎君時常出門做生意,幾個月不在家中也是有的。老夫人看娘子從不與娘家來往,膽子便壯了,會故意刁難娘子。但都是小事,畢竟娘子是瑯琊王氏之,老夫人不敢真的對如何的。”
“為何不告訴姐夫?”
“老夫人就郎君一個兒子,郎君也事母至孝,娘子怕郎君難做。最怕麻煩別人,而且不會在背後告狀的。”
王樂瑤這才明白,那日長姐在桃花林,為何要喝醉。本來生在王家,長姐便是謹小慎微地活著,低嫁到顧家,還要被婆母刁難。士族高門的子,也逃不過這些宅的糟心事。
不過,這始終是長姐的家事,就算知道了,也不好貿然手,否則會讓長姐難做。只能等以後找合適的機會,敲打一下那位顧老夫人。
不由想起宮里的太後,應該是個和氣慈祥的人,以後應該不會面對長姐這樣的困境。突然一念起,如果自己跟太後有了矛盾,蕭衍會站在哪邊?
多半還是他母親那邊吧。
“夫人,我們娘子在休息,您不可以進去。”
“哎呀你走開。阿瑤,阿瑤你在嗎!”
門外傳來堂嬸陸氏的聲音。
王樂瑤看著兩個侍把陸氏攔在外面,陸氏一直往里沖,侍也不敢真的攔,便說道︰“你們退下吧。”
侍這才退開,陸氏一下子就進來了。
王樂瑤的屋中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有宮中的賞賜,有各家的添妝,人人都得來結。陸氏眼尖,立刻就看到了妝臺上那個金凰的步搖,瓖滿了各式珠寶,肯定價值連城。可嘆自己沒有嫡,王芙那個不爭氣的東西沒用,不了陛下的眼。
這時候,就知道生男不如生好了。
“阿瑤,你別怪我莽撞。實在是以後見你一面,還得層層上報,難如登天。我就趁著今日,直接進來了。先給你道賀。”陸氏笑盈盈地說。
“堂嬸坐吧。”王樂瑤抬了一下手,“您來找我有何事?”
“是為了五郎的事。我聽說,陛下要讓他進宮當宮門衛,這活兒風吹日曬的多累啊。五郎還小,倒也不急著領職,你看,大郎到了年紀,一直在等著排,不如你跟陛下說說,先讓大郎做個六品的起家?”
都城里的貴介子弟,除非父至三公,否則起家一律低于七品。陸氏一上來就要個六品的起家,可真是抬舉了。
王樂瑤雲淡風輕地說︰“若是五弟不願意做這個宮門衛,堂嬸可以讓他自己跟我說。至于大兄,我莫能助。”
陸氏聽了就不高興,怎麼登了凰臺,就六親不認了?
“阿瑤,你想想看,你父親不肯做,以後在朝中,你還不是要多仰仗自己家這些叔伯兄弟?你多提拔幾個人,壯大王家的勢力,對你也是有好的。往後陛下納了新人,你也不至于勢單力薄。”
“堂嬸莫不是以為,我這皇後主管尚書吏曹,還能幫陛下選?”王樂瑤淡淡地說,“陛下立我,也要防我。王氏作為外戚,本就為陛下所忌憚,我向陛下求,陛下會怎麼想?堂嬸是要害死我嗎?大兄起家一事,陛下自有安排,堂嬸還是不要為難我。”
陸氏被一番話堵了回來,見沒有商量的余地,只能郁悶地離去了。
走到外面,回頭瞪了一眼,啐道︰“威風什麼,等以後有人來分你的男人,就是你哭的時候。看誰會幫你!”
上回華林園假山石滾落的事,讓兵者了傷。蕭衍很掛念,每日都要去虎園看兵者。兵者跟著他南征北戰多年,甚篤,不輸給那些荊州的舊部。
蕭衍看著醫給兵者包扎,然後命所有人都下去,親自喂給他吃。
兵者在虎里,一邊吃,一邊用虎目瞄了瞄蕭衍。
蕭衍說︰“朕要娶妻了。”
兵者繼續埋頭吃,它聽不懂。
蕭衍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坐在虎的門口,自語道︰“朕喜歡的。于朕有恩,又能解朕的噩夢,能擔得起皇後之位。但朕始終忌憚王家和北府軍。所以不知道該如何待才好。”
這些話,他不能對任何人說。
畢竟皇帝是不能有弱點的,一旦有了弱點,就不再無堅不摧。
所有人,都會利用這個弱點。
兵者吃完,了自己的爪子,趴在地上,靜靜看著虎外面那個忽然惆悵起來的男人。
蕭衍又坐了會兒,然後起說︰“朕明日再來看你。”
他離開虎園時,天已經不早,太沉西山,遠的天邊暈染出一片霞,飛鳥群結隊地還巢。華林園里的山林曲池,像卸了妝容的人,逐漸黯淡下來。
回到中齋,蕭衍看到蕭常抱著一大堆的畫軸,等在外面。
蕭常見到皇帝回來,尾隨他進大殿,把畫軸一腦地倒甦唯貞的懷里。甦唯貞只能費力地接著。
蕭衍掃了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老臣命畫師畫的都城中待嫁的貴,皆是品貌端莊。陛下從中擇一二,與皇後一起宮吧。”
蕭衍看都沒看,拿起案上的奏疏,“叔父拿回去,朕暫時沒有納新人的打算。”
蕭常瞪圓了眼楮,“陛下,您要立王氏,老臣已經妥協了。莫非,您還想獨寵一人?那王氏豈不是要翻天了!陛下的後宮,多多益善!”
他以為陛下立後只是一個開始。自古帝王,坐擁天下人,哪個不是三宮六院,喜新厭舊的?陛下不好主提,便由他提出來。諒王氏也不敢有意見。
“朕沒有心力應付那麼多的人。叔父不是要朕立後嗎?朕已經照做了,不要得寸進尺。”蕭衍沉著臉說。
蕭常太了解他了,他這個人說翻臉就翻臉,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給。
他不是客氣,他是真的不想要別的人。
“陛下別怪老臣多。王氏上下都不識抬舉,您要給王執做,他不肯接,您要提拔王家的那個小郎君,他母親還不樂意。您想著加恩王氏,可人家不領,您又何自討沒趣呢?”
蕭衍一邊看奏疏一邊說︰“你怎知王夫人不領?”
“今日王夫人特意去找了王家娘子,還想給的大兒子求個。宮里派去的教養嬤嬤剛好聽到,就跟老臣說了。”
蕭衍漫不經心地問︰“那王家娘子怎麼回的?”
“王家娘子倒是個明白事理的,沒有答應。王家娘子說,陛下立,也防,王家作為外戚,是陛下的心頭大患,大意是要那位夫人消停點。”
蕭衍停頓了一下,目陡然嚴厲起來,“你派人監視?”
“老臣怎敢!”
蕭常心虛,聲音都大了幾分,背後冷汗直冒。
蕭衍也不喜歡那個陸氏,花招太多。前陣子,陸氏還想把兒塞給他,已經被他警告過一次了,這次居然又打起兒子做的主意。他讓王端進宮,主要是看王端堪用,還有皇後的面子,倒會順竿子往上爬。
他對蕭常說︰“婚期倉促,叔父應該專心準備大婚事宜,順便那些教養嬤嬤耳朵不要得太長。至于王氏領不領恩,朕不在意。”
蕭常看到皇帝已經在那麂皮護腕,是很不耐煩的表現了。
他應了聲是,就趕從中齋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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