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饒是傅元令讀經義,學富五車,也萬萬想不到黃粱夢這等奇異詭誕之事會發生在自己上。
黃粱一夢,便是十年。
夢中的事太真切了,氣斃之刑致使無法呼吸的絕掙扎,現在想起來還汗林立,渾發抖。
“姑娘,怎麼起這麼早,清晨寒重,可要仔細。”竇媽媽掀起簾子進來,就看到自家姑娘披著單站在窗前,心疼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一邊嘮叨著,一邊抓起夾棉的繭綢披風給披上,隨后又低聲問了一句,“那件事您可想好了?真要去上京,可是要仔細著,傅家那一大家子人又有幾個好的,您就是心太善,別人來哭一回,您心就了。”
傅元令原本淡漠的神忽然一,猛地轉頭看著竇媽媽,“你說什麼?”
竇媽媽對上自家姑娘煞白的臉,越發的心疼起來,“肯定是元禮這死丫頭昨晚上懶了,這臉怎麼這麼白,不行,得請個郎中過府看看……”
“我沒事,娘。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傅元令的臉難看極了,以為是一場夢,只是一場黃粱夢,但是現在聽著竇媽媽的話,卻從尾椎骨上泛上一層寒意來。
夢中的事,怎麼跟真的眼前發生的一模一樣?
竇媽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把方才的話又重復一遍。
傅元令恍惚又看到夢中的自己對著竇媽媽說,“總歸是我生父,既然來接我,當年也確有,我也不好置父綱常人倫于不顧……”
腦子里這樣想著,邊卻把這話一字一句的吐了出來,傅元令掌心都沁出了汗。
腦子里嗡嗡直響,耳邊又想起竇媽媽的話,“話是這樣說,但是一走十余年,一點消息也無,真要有心怎麼會不知道回來看看。現在轉回頭就說要接您去上京,來的那老奴一口一個夫人,顯然老爺又再娶了,如此置我們太太于何地,這分明是騙婚、欺詐、無賴之舉,您這般聰慧,又怎麼會看不清,何苦呢?”
又是跟夢中一模一樣的話,夢中竇媽媽也是這般勸諫自己,偏心懷固執,總想見見那父親。
傅元令有些腳的看著竇媽媽,白的手指死死地著窗棱,此刻竇媽媽臉上的神都跟夢中一模一樣!
這一場黃粱夢也太真實了,傅元令強忍著心頭的驚悸,努力定神看著竇媽媽,試探著又說著夢中的話,“媽媽不要再勸我,我意已定,我總要見一眼生父到底哪般模樣,總要問一句當初他扔下母親究竟為何。”
頭一,盯著竇媽媽,若是竇媽媽再說出跟夢中一樣的話呢?
竇媽媽卻沒發現自家姑娘的異常,眉宇間掩不住的擔憂,嘆息一聲,“既然姑娘打定主意,老奴就跟您一起去。不然,我實在是不放心,總要親眼看著那一家子人如何安置您。”
果然,一樣。
傅元令有些恍惚,晃了晃,下心頭一擁而上的各種緒,盡量保持鎮定,開口說道:“再容我想想,起的早了些,我再睡會兒。”
竇媽媽一聽姑娘有松口的意思,臉上一喜,忙扶著回去躺下,輕聲說道:“眼下一片青,是要好好歇著,等歇好了姑娘再做決定不遲。”
至于傅家那些人,多等一兩日又能如何。
竇媽媽輕手輕腳的退下,傅元令凝視著捻金線繡的帳子頂,蓋著厚厚的錦被,卻像是有寒氣從骨頭里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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