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兩天兩夜的雪花又紛紛揚揚飄落了起來。

　江橙已經在車里被困兩個多小時了。

　救援的車輛還沒有到來。

　“孫師傅，你剛才是不是要跟我說什麼？”

　江橙被凍得的聲音有些發抖。

　“嗯！”

　孫忠的聲音也好不到哪去，他右側的車門被撞開一條大口子，冷風夾著雪花呼呼地吹進來，他幾乎已經被凍僵了。

　聽到江橙的話，倒來了興致。

　“剛才去接你的時候，看你臉不好，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孫忠問道。

　男朋友？

　江橙聽孫忠這麼稱呼，倒想起了傅郁時，心里難免泛酸，眼眶發熱。

　離開溫泉山莊這麼久了，傅郁時竟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

　難道他只是認為自己是耍小子才離開的嗎？

　他那麼忙，即便知道自己離開，也顧不上找自己吧。

　孫忠沒聽到江橙回復，以為小姑娘是被他說到傷心，不愿意多開口，便繼續說道。

　“年輕人談就是這樣，分分合合很正常。

　你一上車我便看出來了，你這個小姑娘雖然面上不緒，但有事都表在眉宇間。

　溫泉山莊這里我雖然第一次去，但我能看出來，剛才我接你的那個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住進去的吧。

　小姑娘，你年紀雖然小，但有些道理還是要懂得。

　有的東西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咱別去強求，你說對吧？”

　江橙角扯出一苦笑，仔細品著司機師傅說過的話。不抬頭，想要看天空，卻只見頭頂黑一片，什麼都沒有。

　孫忠怕自己的話太直白，不免傷到小姑娘的自尊心，便呵呵笑了兩聲，轉移話題。

　“我跟我們家那口子，過了大半輩子，沒拌過幾句，和和地，看著過得幸福，其實也有憾。……年輕的時候，孩子生病沒救過來，后來就再沒有孩子了。兩個人每天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看著表面樂呵，其實都知道對方心里想著什麼。”

　孫忠說完，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向云淡風輕的人，說起家里的事，也能聽出他話里的淡淡哀傷。

　江橙聽了，眼眶微熱，心里一陣難。

　車里又恢復了沉默，只聽到呼呼的冷風夾雜著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

　--

　溫泉山莊六樓。

　傅郁時的套間客廳站滿了人，除了程子祥他們幾個，還有傅郁時私下的安保人員。

　“傅總！”

　王波從門外匆匆進來。

　“查到了，那個路段一輛大掛貨車撞擊幾輛轎車，一起翻到這邊高速路一側的深里。”王波指了指電腦上的紅點位置，看了傅郁時一眼，又補充一句。

　“江小姐的手機也是在這個位置。估計……估計被堵在路上了。”

　王波敲擊電腦的手指，像一聲聲敲擊在傅郁時心上。

　傅郁時又點燃了一香煙，吸了一口，吐出煙霧，遮蓋了他郁的臉龐。

　“查坐的哪輛車，找出車司機的電話。”

　“是！”

　幾分鐘后。

　王波把查到的信息遞到了傅郁時面前。

　傅郁時冷著臉，將大半煙頭直接扔到地板上，捻滅在腳下，冷眸看了一眼王波遞過來的手機。

　那上面是一個網約車司機的照片，名字和電話。

　傅郁時拿起手機，拇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按了綠鍵，撥了過去。

　手機占線。

　--

　“喂！老婆！我這在高速上呢，前面出了點事故，……我沒事沒事，就是得等著。

　你吃了飯趕睡吧，別等我！

　還有，我告訴你一個，我存的那幾張卡碼都是你生日，你可別忘了。

　我車上拉著個小姑娘，長得可漂亮了，要是咱們妮子還在，也這麼大，這麼漂亮。

　哎！……你哭什麼，都這麼多年了，咱們也該過去了，沒了孩子不是還有我陪著你呢。

　……以后要是沒了我，你也要好好的，每天晚上跳跳廣場舞，鍛煉鍛煉……咱們誰到了那邊都要找到妮子，好好照顧。

　……哎呀！我開玩笑的，哈哈哈！

　……嗯，掛了！我這有電話進來。”

　救援車還沒有到，高速路上堵車，搶救車輛本進不來。

　江橙從孫忠的電話里聽出了到后事的意思，心里前所未有的悲涼。

　想起了這麼多年沒有音信的人，不想就這麼死去。

　前面的孫忠還在打著電話，好像是在確定車里人的份。

　江橙不由悲從中來。

　“我還不想死！嗚……師傅，我還沒找到我媽媽，嗚……我想，我每天都想！”

　江橙聲音抖，伴隨嗚嗚的哭泣聲。

　這是一個小孩發自心的恐懼。

　--

　溫泉山莊六樓。

　傅郁時握著手機的手有些發抖，從泛白的手指便能看出他握著的力道有多大。

　電話那頭江橙的哭泣聲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那年，也是下著大雪，我媽媽生病了，家里煤爐里的火也熄滅了，家里沒有一點煤了。買煤的錢給媽媽拿了藥花完了。

　屋里冷得跟冰窖一樣，我把家里的棉被跟服全蓋在媽媽上，可還是冷的發抖。

　……山腳下的柴火都被村民撿走了，我只能往山里面走，我想著快跑，多撿點柴，媽媽就能挨凍了，可是跑著跑著，我就迷路了。

　……山上可冷了，大雪越下越大，把我來的腳印都蓋住了。

　我想起村里大孩子跟我說，山里有狼，晚上總會下來叼走小姑娘。

　我嚇得不敢大聲哭，只能坐在雪地里，摟著一棵樹一遍又一遍的喊……媽媽！

　嗚……嗚……嗚嗚嗚嗚”

　江橙的哭泣帶著絕和無助，一聲聲砸向傅郁時的心里。

　“傅總，高速路堵死了，我們的人和救援車都被堵在外面進不去。”

　王波匆匆趕來，跟傅郁時匯報。

　“讓龍一派直升機，要快！”

　傅郁時代一句，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明一。

　明一會意，拿起手機撥號，跟對方代了幾句。

　“我們也去吧，帶上藥箱和急救用品。”蘇宇洋說道。

　傅郁時收起電話，此刻他已經冷靜了下來。

　聽到江橙的聲音，雖然帶著哭泣，也讓他安心不。

　起碼還活著。

　“放心，沒事！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程子祥拍了拍傅郁時的肩膀，安幾句。

　“我也要去！”黎黎追著明一走了出去。

　從知道江橙出事，黎黎便一直站在一旁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