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見龍在田

　黃文獻走堂中，對老太爺躬作揖，深深下拜：“黃某謹此代殿下，及五十萬軍中將士，北境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念謝府仁義。”

　之后，黃文獻就帶謝巡，前去葉府拜訪州府葉寒梟。

　葉梟慈看著四十多歲，蓄了一把須，與一般的中年文士比起來，他材要高壯一些，氣質卻顯得斂儒雅。

　這會兒，他正和幕僚下棋，跟前的小廝就前來稟報。

　葉梟慈一蹙眉。

　謝府經營甚廣，產業龐雜，幾乎涉及了大周朝大半行當，掌控了大周朝半數航運，生意更是遍及大江南北，外海域。

　另外半數航運，謝府不是沒有能力，而是謝府廣結善緣，行事往往留有余地，謝府在東南沿海，乃至江淮一帶影響力很大，與山陜一帶的豪紳，形了分庭抗禮之勢。

　北境“商幫”猛如虎，卻盤踞在西北方，就算對南方的富庶饞涎三尺，始終不敢越雷池半步，去屬于南方的。

　謝府遷至北境，從表面上看，仿佛只是一顆投湖中的小石子，激不起什麼浪花，可風平浪靜的湖底，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涌洶涌。

　從家族經營上來說，謝府已經威脅到了北境大部分豪紳的利益。

　就算北境的“商幫”聯合打，謝府也不會制于人，靠近連城的海域，就是謝府與士紳對抗的資本。

　遼東三省是軍鎮，早前因為周厲王一案，遼東三省的士紳首當其沖，上上下下清理一個遍，武穆王也趁機，進一步掌控了遼東三省，蠶食了當地大部分勢力。

　遼東一帶是武穆王的地盤，“商幫”勢弱，不可能在海運上扼制謝府。

　謝府背后的韶懿郡主，及武穆王府，也掣肘了士紳的手腳，令他們投鼠忌，在沒有結死仇的必要前，誰也不敢輕易，將事往絕了做。

　“這天，是眼見著要變了。”葉梟慈失了下棋的興致，將捻在手中的白子，扔回了棋笥。

　幕僚有些意外：“大人何出此言？”

　葉梟慈意味深長道：“謝府世代居于泉州，家族的基也在江淮及東南沿海一帶，因何要放棄累世的經營？”

　幕僚下意識道：“周厲王一案，士紳們為了平息朝廷的雷霆之怒，推了不替死鬼出來擋刀，已然是元氣大傷，一些士紳畏武穆王定北王之威，轉而投靠武穆定北王，武穆定北王借機進一步掌控了北境的局勢，在與士紳爭斗之中，盡占了上風，武穆定北王卻沒有趁勝追擊，而是而不發，靜待時機，依老夫看，正是潛龍勿用。”

　潛龍即“藏”，這一爻（yao，音搖）在最下方，稱為“初九”，龍潛于淵，之深藏，應忍時待機，不宜施展，好利于下一步行。

　葉梟慈笑而不語，金鱗豈非池中，一遇風云便化龍，他從來沒有小瞧過殷懷璽。

　這風云，是大周朝的風云。

　幕僚見他沒有反駁，這才繼續道：“隨后，士紳們聯合一起，牽一而發全，雙方斗爭也隨之陷僵局，《戰國策·秦策二》上述，兩虎爭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傷，也正應了潛龍勿用這一爻卦，可見武穆定北王深謀遠見，早已明，而武穆定北王等待的時機，正是以韶懿郡主為首的謝府。”

　葉梟慈笑了：“易經六十四卦的第一卦為乾卦，名【乾為天】，卦象乾上乾下，有六爻辭，潛龍勿用，爻在第一，是在下，龍下地，潛德不彰，這麼形容殷懷璽，”他笑容一頓，聲音也為之一停，隨后話音一轉：“倒也恰當。”

　幕僚心中掀起了驚滔駭浪，面上卻分毫不：“謝府攀上了武穆定北王，其庇護，也該為其所用，韶懿郡主背后的虞氏族乃至保皇黨，牽制了士族，令士族不敢輕舉妄，而謝府背后的龐大渠道和人脈，同時也是扼制豪紳重要棋子，如此看來，北境已然了商紳們的硝煙場，商紳們的爭斗，關系了北境的大局。”

　謝府舉家遷往北境，世人除了唏噓一二外，并不覺得意外。

　而謝府在淮江和東南沿海一帶的經營，已經到頂了，想要進一步拓展家業，累積錢財，就需要攀附更強大的權貴。

　北境地廣博，還有兩條商道，早年高祖皇帝頒發了強邊外的國策，天下商人無不趨之若騖，謝府背靠韶懿郡主，又攀上了武穆定北王，眼下也正值士紳勢弱之際，謝府來北境發展，也是理所當然。

　世人也沒有懷疑什麼。

　猜了這其中關竅，幕僚終于明白了，葉大人為何說，北境的天要變了。

　葉梟慈玩味道：“潛龍勿用之后，是見龍在田，見利大人，這一卦爻在二，也稱九二，九二在臨卦互震里，震為龍，故為龍游于野，居高人前，”他一擊掌，玩味道：“也是乾卦，卻是由坤變乾，乾為天，坤為地，乾男坤，乾坤相合，是以乾龍在天，坤德載龍，天乘地載，無往不利。”

　由小見大，謝府來北境一事背后，只怕還有其他。

　幕僚藏下心中的驚駭。

　“昨天下午，黃文獻過來尋我，與我提了龍城城外，聚集了大批流民，眼下氣溫升高，恐十災九瘟，會發疫癥，讓府早做防范，”葉梟慈起整了一下裳：“謝府要用錢替武穆王開道，想來也能為本為憂解難。”

　幕僚心下了然，端看謝府能為葉大人，為多憂，基本就能預見，這場商紳相斗的結果了。

　臨走時，葉梟慈嘆一句：“北境的士紳，也確實太不像話了，做人不好麼，非要做那有無，吞萬而不泄，納食四方，只進不出的貔貅？貔貅再納財，那也是畜生，是該有人站出來，正一正這仁義大德。”

　是舍財保命，還是要財不要命，單看謝府要做到什麼份上。

　葉梟慈到了客廳。

　不一會兒，管家就領著黃文獻和謝巡三人進了客廳。

　原也是私下拜訪，禮數到了即可，也不必跪那一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