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嬤嬤應了一聲是,便走到虞窈跟前,與一起看樣布。
兩人湊在一起,時不時討論了幾句,不消一盞茶便挑好了,都是錦繡莊里最好的料子。
楊淑婉蹙了一下眉,主仆倆你來我往,竟挑了七八樣,府里頭每季都會給姐兒們添些時興的裳,每人都是三、四,虞窈為嫡長,老夫人又偏疼著,多添一兩倒也說得過去,可這也挑太多了。
許嬤嬤也想到了這些,便道:“姐兒病了一場,也跟著了條子,從前的裳便有些不合適穿,這些日子,上穿的裳都是讓府里頭的繡娘們改小了從前的裳,也不好總這樣穿。”
楊淑婉這才恍惚,短短一個月里頭,虞窈竟然瘦細了段子,瞧著比葭葭也不差了,心里頭便是一梗。
連忙道:“卻是我疏忽了,四月就是沐佛節,老夫人要供奉佛祖,我這段時間幫著一起抄寫佛經,府里頭的事兒,也是讓柳嬤嬤幫著管,倒是委屈了窈窈,窈窈可得再多挑幾裳。”
讓姐兒穿從前改小的裳,怎麼說都是的錯,傳了出去,還當苛待了原配的嫡長,這可比苛待庶嚴重得多。
明明是自個兒的疏,卻偏要扯著“孝道”來飾太平,攀扯到柳嬤嬤上,虞窈垂下眼睛。
“母親可別這麼說,我從前有許多裳都沒上過,不穿了也太可惜,沒得讓母親為這點小事心,便使繡娘改小了,但我現在長高了些,天氣冷,上裳多的時候還好些,現在褪了厚服,裳長短卻是眼見著不合適了。”
說完,又挑了兩種布樣,加上之前攏共有十樣了。
這話兒既替母親挽了面,又解釋了自己多做裳的原因,連一旁的孫掌柜聽了,也不暗贊府里的大小姐,是個大方又得的。
難怪能得了虞老夫人的偏。
楊淑婉跟活活吞了蒼蠅似的難又惡心:“窈窈再挑一挑款式,錦繡莊里的裁繡娘們是極厲害的,保管做出去的裳沒得重樣的。”
虞窈點頭。
孫掌柜殷勤道:“今年京里頭時興襦,上頭短襦外衫,下頭搭著花,既大方又得,外罩的短襦衫對襟、襟、齊襟等款式眾多,子也有抹、齊腰、高腰的,百褶,十二褶、八幅湘,馬面,各特點,平日里也能換著裳自個兒搭配……”
聽著孫掌柜滔滔不絕的介紹,虞窈和許嬤嬤很快就敲定了款式。
之后許嬤嬤又吩咐冬梅去箱攏里挑了五匹上好的料子:“有勞孫掌柜,將這幾匹料子也一道做了。”
孫掌柜定眼一瞧,頓時就瞧直了眼睛。
天水碧、煙羅、素錦、云錦、雪緞,這可都是極貴重的貢料,外頭哪是輕易能瞧見的?
這手筆可真是大了天去!
孫掌柜連連道:“大小姐可放心了,老婦一定請莊里頭最好的裁和繡娘,定不辱沒了這大好的料子。”
虞窈滿意的點點道了聲謝,許嬤嬤拿了一個鼓鼓的荷包塞進了孫掌柜手里頭:“便有勞孫掌柜了。”
虞自己出料子做裳,楊淑婉卻是不好多說什麼了,只是瞧了這頂好的貢料子,也是眼熱不已。
屋里頭有一匹上好的雪緞,原是打算給葭葭做兩裳,貴重又出挑。
可虞窈這手筆,卻是徹底把葭葭比了下去,心里頭又覺得膩味。
見許嬤嬤代完了話,楊淑婉便站起來:“窈窈這邊挑好了,我便帶孫掌柜去四姐兒屋里。”
楊淑婉要表現自個兒的賢惠大度,凡事都先著和虞清寧,虞兼葭總是最后。
可誰說最后,便是差了人去?
到了最后,虞兼葭可是有大把的時候,沒有人催著慢慢挑,可不比們更心?
楊淑婉送出了門,虞窈返回屋里頭,對春曉道:“到表哥屋里去。”
湖山先生今兒旬休,周令懷沒去學堂,可算是得了空,便吩咐長安:“將我打幽州帶來的那塊壽山田桃花凍石找出來。”
長安一聽就納罕了:“爺要桃花凍石做什麼?”
周令懷也不理他,從柜子里拿了一個剔紅花鳥漆雕大方盒,神倏然變得復雜。
父親年輕時喜歡漆雕,便學了這一門手藝,聽父親說,他還是靠了這一門手藝,才討了母親的歡心,順順當當將母親娶進了門。
這個盒子,便是父親做來送給他十歲的生辰禮。
是上頭的漆,便刷了一百多層,涂一層,晾干后再涂一層,一日涂兩層,逐層涂積,之后在漆上雕刻,用了半年才做好。
父親對這一門手藝很是得意,怕他討不到媳婦兒,還曾教他學了去,可他覺得麻煩,學了些日子,便不愿再學了,父親很是失。
思及往事,周令懷的目便落在左上角凹凸不平,這里原是有一行字,上頭寫著:“贈吾兒懷璽于生辰,愿吾兒歲歲康健。”
后來也是他親手拿著昆吾刀,一刀一刀將這行字一層一層削掉,足足削了一百多層!
長安轉出了書房,不大一會子,便捧著一個掌大的黑檀盒子回到書房。
這時,周令懷的神恢復如常,打開面前的漆雕大方盒,里頭擺了一整套大大小小雕刻用的工,有鉈、昆吾刀、小鉆、鎪弓子等。
他打小就是個混世小魔王,混起來卻是人十分頭疼,連父親也不大能管得住他,便尋了一位道長,讓他跟著學一些道家典籍,也好修養。
結果他道典是學得倒背如流,子卻是一如既往,父親便又施招,在他生辰之日,送了他這一套雕,讓他學雕刻,也好磨一磨他的子。
長安忍不住問:“爺可是要刻章?”
周令懷“嗯”了一聲,從黑檀盒子里取出一枚年人拇指長短,略一些的籽料,淡紅而艷流,質細而瑩潤如脂。
正是壽山田桃花凍石,被他收藏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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