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捂住,一任淚眼朦朧。
花海中,那男子轉頭瞧見了婉兮的模樣,便忍不住悄然一聲輕嘆,擡步朝走了過來。
這一生他走過很多重要的路:十歲時,於圓明園中,被皇考引到皇祖面前,從此命運徹底改變;二十五歲時,承繼大統,獨自走上太和殿那至尊無上的寶座,面對著皇考留下的一班舊臣,還有這個廣袤錦繡而又複雜難測的天下。
那些時候他從未有過忐忑,他每一步都邁得堅定而冷靜。
可是這一刻,他這顆心竟然跳得從未有過的急切而又張。
他終於一步步走到了面前。那麼小,他彷彿總要彎下頭去,才能讓自己說話的聲息不要驚著。
“當真摔傻了,傻丫頭,連步子都不會挪,人都不會了麼?”
婉兮用力攥拳頭,不想自己再哭泣。指甲刺進掌心的皮裡去,將原本的傷又扯痛了,可是卻都已不知道了痛。
只能用力睜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
卻就是不肯說話。
他只能輕嘆一聲,卻是笑了,擡手將面上被淚水粘住的髮撇開。
長眉傲然微揚,在這湛藍青天之下站直了子,“傻丫頭,我……回來了。”
他竟說“我回來了”,婉兮的心便又被毫無防備地狠狠擰了一把。
也忍不住跟著擡眼這頭頂青天、畔花海——無法不回想起,七月的那個早晨,眼前這個人也是這樣從面前漸行漸遠的啊……
原來記得,他亦記得,所以久別重逢,他在面前說“回來”。
他此時的心意都明白,可是還是梗著,就是說不出話來。
他只能深深吸氣,再垂首凝著:“嗯,真是傻了。不過你想說傻到已經不認識我了,我卻怎麼都不肯信的。”
他凝著,瞬也不瞬,歪頭帶了點孩子獻寶一般的淘氣和期待:“這片花海,我憑著印象親筆畫出來造辦趕製出來,不知造得可還肖似?”
他輕嘆一聲,目繞:“九兒,謹以此,賀你生辰。”
婉兮的眼便又熱了,更可惱的是心竟也跟著一齊熱了。
連忙咬自己脣一記。
那疼痛終於幫截住了心底轟轟涌起的熱。
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水意都咽回去,繃起臉來朝他,深深蹲福下去:“……奴才見過侯爺,奴才請侯爺大安。”
晨漸盛,金芒萬丈,便將這花海映照得更爲萬紫千紅。
皇帝也同樣輕咬脣,盯著眼前這一點點冷卻堅定起來的俏臉。
儘管的眼還紅著,脣亦腫了。
他揚眉:“原來還是這個道道兒,不說傻了認不出我來,那便乾脆認錯了我。”
他上前一步,又是笑又是惱,手住小小下頜:“小丫頭,你這又是跟我耍什麼把戲,嗯?”
“哪裡是耍把戲?”婉兮滿心的委屈呼啦全都炸開:“侯爺不是早就記不得我了麼?既然是素昧平生,侯爺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來見我?”
環顧周遭,努力一笑:“是了,這原本也沒侯爺什麼事兒,此是永壽宮,今晚爲重宮宴,這些花兒都是皇上爲太后擺設的,侯爺當真不必借花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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