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大的花廳,因爲突然多了一個人彷彿瞬間變得格外仄狹窄起來。
原本還口若懸河長袖善舞彷彿自己纔是穆王府主人的穆王側妃也瞬間像是被人住脖子般安靜了下來。
甚至悄悄地離穆王遠了一些,低著頭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這纔是謝衍在穆王府的日常。
謝衍時父親不喜母親不管在穆王府過得並不好,直到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都看不下去了,纔將他帶進宮中養,從那以後謝衍就沒有在穆王府居住過了。
穆王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不被他喜的兒子在氣勢上就已經了自己一頭了。
不僅是他,整個穆王府就沒有不怕謝衍的人。
早年謝衍尚且還有幾分年氣盛的時候,除了穆王世子和他算是相安無事,謝衡這個大哥看到他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從前穆王還在心中怨恨自己的兄嫂,若不是他們給謝衍撐腰,自己怎麼會被兒子得擡不起頭來?
然而,高祖皇帝駕崩,先帝駕崩,他在謝衍面前依然還是不起腰桿來。
除了一個穆王妃,他本沒有可以左右謝衍的辦法。而現在,穆王妃似乎也不太管用了。
十幾二十歲的謝衍對母親和親還有幾分顧念,三十歲的謝衍顯然是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謝衍漫步走到花廳中,目平靜地落在謝衡上。
謝衡眼角一陣跳,放在扶手上的手更是抓起,顯然是心中怒火中燒。
然而兩人對視了片刻,謝衡卻並沒有發作,反倒像是泄了氣一般站起來,“三弟,你坐。”
他這話也有幾分嘲諷的意思,從來都只有弟弟給兄長讓座的,哪裡有兄長給弟弟讓座的?
然而,謝衍卻彷彿沒聽見一般,直接在那位置上坐了下來。
謝衡臉更加難看起來。
謝衡都站起來了,他的妻子自然不能繼續坐在謝衍邊,只得也站起來和謝衡一起挪位置。
“父王。”謝承佑有些膽戰心驚地上前行禮。
謝衍沒有理會他,直接看向了穆王和穆王妃,“父王想要母親跟本王說什麼?”
穆王臉鐵青,穆王妃有些膽戰心驚,連忙小聲道:“知非,別這麼跟你父王說話。”
謝衍淡淡地掃了穆王妃一眼,穆王妃被嚇了一跳立刻就想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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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穆王突然輕咳了一聲,穆王妃子一僵這纔想起了方纔自己答應的事。
穆王妃有些爲難地看看丈夫和兒子,輕聲道:“知非,你真的要娶駱家的姑娘做王妃?”
提起這件事謝衍的心好了幾分,就連眼神都沒有了之前的漠然,點了下頭道:“不錯。”
穆王妃攥著手帕,道:“那姑娘…那姑娘是不是不太合適,我、我記得那姑娘才十六歲,年齡…是不是……”
謝衍打量著自己的母親,那張堪稱絕的容發白,顯然此時要說的事對來說十分費勁。
看來上次的表態,他這位記素來不好的母親還是記住了的。否則今天絕對不會用這麼委婉的方式跟他說話,只會直接要求他不要娶駱家的姑娘。
“我難道還能娶到跟我年歲相當的姑娘?”謝衍問道。
這年頭雙十之年還未嫁的姑娘都要被人當稀奇種圍觀議論了。上雍名門貴絕大多數十八歲之前都會辦妥婚事。
那麼,十七和十六又有多大的差別?拿這個說事,可見是找不到話說了。
穆王也有片刻的不自在,謝衍爲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娶王妃?固然有謝衍自己的原因,但他在其中也出了不力。
穆王妃何嘗不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十分沒有水平,只是自從那日之後就直覺不敢再像從前一樣理所當然地要求謝衍了。
能夠覺到,這個兒子這次回來之後對的態度已經徹底改變,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在乎自己了。
這時候穆王妃才驀然發現,如果謝衍不在乎了,其實沒有任何辦法,也沒有別的什麼可依靠了。
如此一來,態度自然就變了。
審時度勢,是人之本能。
穆王妃小心翼翼地道,“可是…那姑娘先前、先前不是中意玄昱麼?你娶了,別人會說你閒……”
咔嚓。
穆王妃話音未落,放在謝衍旁邊桌上,原本屬於謝衡的茶杯突然四分五裂。
茶水從杯中溢出,淌過了桌面,滴落到了地上。
穆王妃嚇得驚呼一聲,連忙又手掩住了自己的脣。
謝衍冷漠地掃了一眼花廳裡的衆人,冷聲道:“本王也想看看,誰敢當面說本王的閒話。”
穆王輕哼一聲道:“攝政王權勢滔天誰不知道?別人當面不敢說,難道背地裡也不說?”
謝衍道:“背地裡說,與我何干?”
“知非。”坐在旁邊的側妃一看穆王和穆王妃顯然都不中用,也有些坐不住了。
這些年他們想盡辦法不讓謝衍娶正妻,謝衍倒也配合。
誰知道他如今一娶就要娶駱雲的兒!
駱雲的兒若是嫁給謝承佑,對他們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讓這個不懂事的孫兒給弄砸了。
但若是謝衍娶了駱家的兒,對他們來說卻是個天大的麻煩。
就算謝衍自己不說什麼,駱雲能讓自己兒一過門就給人當便宜娘嗎?駱雲能讓一個無關甚至還有過節的人佔了自己外孫將來的爵位嗎?
只要謝衍和駱家的婚事訂下了,恐怕下一個就是朝謝承佑發難了。
謝衍冷冷看著側妃,穆王側妃心中咯噔一聲連忙改口道:“楚王。”
側妃竭力斟酌了一下言辭,方纔小心翼翼地道:“王爺平日雖然與你關係不睦,但終究是父子骨。王爺這也是爲了你好,你堂堂大盛攝政王,多人盯著,若是娶了這麼個…姑娘,讓別人怎麼看?還有…宮中,太后娘娘對這門婚事,只怕也頗有微詞吧?”
謝衍道:“本王的婚事,什麼時候到太后來管了?”
別說他是攝政王,就算他只是楚王,也沒有一個堂嫂來管堂弟婚事的道理。
側妃道:“話是這麼說,但太后畢竟是陛下的生母。你如今的份,本就容易惹人猜忌,再和手握重兵的駱家結親,恐怕對你的名聲不利。若是楚王府缺一個王妃,何不另選一個貌溫,家世沒那麼顯眼的?我聽說駱家那姑娘子跳,恐怕也管不好偌大的楚王府。”
謝衍眼眸中帶著幾分嘲諷,“另選一個?比如側妃的侄?”
這是明晃晃的輕蔑和嘲諷了,側妃頓時紅了臉。
之前穆王就跟謝衍提過這事兒,但謝衍素來不給自己這個親爹面子,自然是毫不客氣地撅了回去。
坐在旁邊的謝衡也有些怒了,拍案怒道:“我孃的侄怎麼了?至比駱家那個到追著男人跑的……”
“!”
謝衡話還沒說完,就連人帶椅子被人給拍飛了出去。
他還沒有從劇烈的疼痛中反應過來,謝衍就已經到了他跟前。
一隻腳踩在他的心口,直接將他踩在了散架斷裂的椅子裡。他不僅口被踩得不過氣來,後背更是痛得厲害。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將花廳中的人都嚇了一跳。
幾聲驚呼之後,穆王才反應過來厲聲道:“逆子!你想幹什麼!”
謝承佑練過幾天武,雖然手平平但畢竟是年輕人反應還是快的,只是他雖然到了跟前卻不敢上前去將自己的親生父親救出來。
謝衍低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的謝衡,“誰給你的膽子,議論未來的攝政王妃?”
“謝……衍!”謝衡艱難地道。
旁邊回過神來的大夫人韓氏連忙撲了過來,卻也同樣不敢靠近,只得哀哀哭泣著,“王爺,你這是想做什麼?他是你大哥啊!”
穆王側妃更是忍不住,直接衝了過來。
這一生只有謝衡這一個兒子,若是他出了什麼事自己一個側妃就算寵說到底還是妾室還能有什麼指?
顧不得對謝衍的畏懼,撲過去就手去拉謝衍的服,“你放開我兒子!你想幹什麼!他是你大哥,你還想弒兄不?!”
“砰!”謝衍廣袖一揮,穆王側妃就被掃了出去。
年紀本就不小了,這一下甩出去只覺得渾疼痛頭暈目眩。
只是好巧不巧,正好摔到了穆王妃的腳邊。
之前穆王妃一直站著也沒人管,等花廳裡了起來就更像是個局外人了。這會兒穆王側妃落到腳邊,心裡其實是有幾分幸災樂禍的。
只是下一刻側妃就一把抓住了的襬,拽著的服爬了起來,“王妃,你快讓楚王放了阿衡!”
穆王妃有心多看一點笑話並不想開口,只是側妃手勁極大,本掙扎不開。
旁邊的嬤嬤連忙上前想要將人拉開,但側妃爲了兒子已經快要失去理智了,即便是有人幫忙竟然也無法將拉開。
“側妃,您先放開我們王妃!”
“不行!快讓你兒子住手!他想殺了阿衡!”側妃道,“阿衡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穆王妃不傻,當然聽出了側妃的言外之意。
我不活了,你也得跟我一起死!
“知非!知非!”穆王妃連忙道,“快放開阿衡,他是你大哥啊!”
謝衍彷彿看鬧劇一般注視著大廳裡的局。
三個人撕扯在一起,穆王坐在一邊臉鐵青氣得直髮抖,韓氏跪在腳邊無措的哭泣。
謝承佑倒是站在他面前,可惜別說救他親爹,他連一下手都不敢。
謝衍突然便覺得這場景十分稽且無趣,這一家人…活該他們是一家人。
他怎麼可能跟他們是一家人呢?
幸好,他很快也會有自己的家了。
謝衍輕笑了一聲,原本鬧哄哄地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作看向謝衍,眼神裡竟然都帶著幾分驚恐和畏懼,彷彿謝衍是個隨時可能發瘋咬他們一口的瘋子。
殊不知,在謝衍眼中他們才更像是瘋子。
謝衍踩在謝衡心口的腳慢慢移開,不等謝衡鬆一口氣,謝衍一腳看似輕巧地踢在了謝衡的左上,謝衡的慘聲瞬間響徹了整個小院。
“相公!”
“阿衡?!”
“爹!”
謝衍低頭與臉上滿是痛苦之的謝衡對視,平靜地道:“這是你非議攝政王妃的懲罰,下次想說話之前先算一算,連胳膊帶你還剩下幾條。若是沒有了,下次就是你的腦袋。”
“謝衍!”謝衡痛得聲音扭曲,他清楚的覺到自己的斷了!
謝衍竟然踢斷了他的,就因爲他說了駱家那姑娘一句壞話!
他瘋了麼?!
謝衡痛得抖,額頭上滿是冷汗,“你…你這個瘋子!我要去宗人府告你!”
謝衍輕笑了一聲,眉宇間帶著幾分傲然凌厲,“謝衡,本王是大盛攝政王。就算你不學無,難道你兒子沒有告訴過你,什麼攝政王?”
攝政者,代行國政也。
某種程度上說,在天子尚未親政之前,皇權一分爲二。小皇帝擁有的是名號,攝政王手握的纔是實權。
所以,攝政王也可以稱之爲代理皇帝。
謝衍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穆王,“父王,您要不要替大哥去宗人府告我?”
穆王臉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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