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圍坐在餐廳的四方餐桌旁,熱熱鬧鬧地開吃。
士喝紅酒,兩個男人喝白酒。丁明天要考試,給單獨倒了杯牛。
席箏眼睜睜地看著手邊的酒杯原本只有一點白酒,被安致和咕咚咕咚倒滿了,跟倒不要錢的白開水似的。長輩給晚輩倒酒,本就是抬舉,席箏只能生,不能拒絕,還得裝作寵若驚地端起自己的杯子,由著他滿上。
安初虞看不過去,手攔了一下:“席箏不能喝酒,回去還得開車。”
席箏扭頭看向邊的妻子,烏黑的眼眸里閃過一笑意。
“晚上就在家里住,你的房間我讓你尹老師白天收拾干凈了。”安致和放下酒瓶,朝兒拋去一眼。
還沒怎麼樣呢,這就護上了?
飯前找兩人談話,雖說兩人的說辭有出,但安致和心里跟明鏡似的,看得出來他們倆的做不得假。因此更加吃味了,這幾年父關系僵得好似化不開的三尺冰層,好不容易有融化的趨勢,兒還要拆他的臺。
安初虞臉不紅氣不地撒謊:“他明早有個重要會議,喝多了會耽誤事。你也是商人,不會不明白吧?”
安致和眉一橫,眼看著要發作了,席箏按下安初虞的手背,了以作安:“我陪爸爸喝一點,沒事。”
安初虞收回手,不管他了。
但安致和看起來好像越發氣不順了。
丁早就腸轆轆,沒管大人間的你來我往,埋著頭風卷殘云一般掃盤子里的食,看得尹眉直皺眉,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幾番暗示無果,尹眉只好在桌底下掐了下大。
誰知丁像被踩到尾的貓,“嗷”一聲嚎起來,筷子掉在餐桌上,嚇了在座的人一大跳。
尹眉又是窘迫又是無奈,飯前給丁說的話,全當耳旁風了,舉止優雅點,裝都不會裝。
安致和投來關心的目,看著咧著直的丁,愣愣地問:“吃得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丁扶碗的那只手拿到桌下,了被老媽掐的地方,見大家都看著,搖了搖頭,當然不肯供出老媽:“沒事,筋了。”
“這個年紀正長,正常。”安致和笑著說,“回頭讓你媽給你買點鈣片吃吃,高三學習辛苦,再堅持一個月就解放了。”
丁心虛地朝尹老師看了眼,一個勁點頭。
安致和收回視線,將面前那盤紅燒獅子頭端到安初虞面前,說:“你吃這個,你尹老師特意學的,嘗嘗的手藝。”
安初虞順從地用勺子舀起一顆圓滾滾的獅子頭,太大了,吃不完,于是用筷子一夾,分兩半,另一半放進席箏碗里。
安致和:“……”
這兒能慪死他。
一頓飯吃得和和,席間閑聊的話題都很輕松,唯獨安致和心里不痛快,灌了席箏好些酒。后者不拒,喝得面紅耳赤。
安初虞見時間不早,提出要回去了。
安致和剛端來一盤水果,放在茶幾上,瞥了一眼,老大不高興:“不是說好了留下來住,怎麼又改口要走?”
安初虞說謊在先,自然得想辦法圓謊,抬了抬下,指著癱在沙發上神已有些迷離的男人:“席箏明早有工作安排,住的離公司近點比較方便。”
安致和拗不過,只好妥協:“再坐一會兒,我老鄭開車送你們回去。”
老鄭是安致和的專人司機,眼下不在別墅這邊,打電話他過來需要一點時間。安初虞說了聲好,坐在席箏邊,眼睛瞅著他。
他襯衫領口松解了一顆紐扣,耳朵連著臉頰那塊皮紅紅的,眼睛聚不上焦,朦朦朧朧的,映著燈。酒品還行,喝多了就安安靜靜坐在那里,沒胡言語也沒撒酒瘋,只要不端詳他的臉,他看著就跟沒事人一樣。
就這安致和還不滿意:“酒量真不行。”
“你這老酒桶,幾十年練就的本事,誰能跟你比。”安初虞撇撇,難得出幾分俏皮樣兒。
客廳里僅他們三人,尹眉在廚房拾掇餐,丁放了碗筷就上樓復習去了。安初虞呆坐一會兒,從果盤里拿了個橙子,徒手剝皮,很快周圍彌漫出一子馥郁的橙香。
把剝好的橙子一分為二,遞給安致和一半,彌補他飯桌上沒吃到那半顆獅子頭的郁悶——小時候安初虞夾到不吃的菜或者吃不完的菜會分給爸爸,甜,撒說爸爸幫幫忙,虞虞吃不完啦,丟掉好浪費。
安致和想起這些畫面,兩眼有些渾濁,有滾熱的涌上來。
他是真后悔了,過去那些年跟這丫頭較什麼勁呢。杜瓏秋去世,難過的不止是他,虞虞小小年紀失去媽媽,他這個做爸爸的該加倍對好,偏偏將越推越遠。
“尹老師好的。”安初虞塞了瓣橙子進里,很突兀地開口,“我工作忙,拍電影經常三五個月待劇組里,有人照顧你我也放心。”
低著頭,沒看安致和,細長的手指慢慢撕掉橙子瓣上的白絡,扭頭給席箏里塞了一瓣。他暈乎乎的,下意識張咬住,橙子的水在口腔中溢開,酸得他眉心作一團。
安初虞笑起來,如釋重負。
——
車燈從庭院中照進來,是司機老鄭到了。
安初虞扶起高高大大的席箏,他腳步虛浮,行不大腦控制,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安致和見狀,幫忙攙著他。
聽聞靜,尹眉連忙了滿是水珠的手,從廚房出來,跟在后頭送他們。
丁也從二樓下來,站在臺階上問自己老媽:“安初虞晚上不住這里嗎?我還想找要合照簽名呢。現在能去要嗎?”
尹眉拍屁,老實點。
兩人坐上轎車的后排,安初虞降下半扇車窗,朝院中的三人揮了揮手:“快進去吧,外面蚊子多。”
安致和慨萬千:“哎。”
車子調轉方向,車頭的燈束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向門口,一陣車胎路面的窸窣聲響起,緩緩駛出了別墅大門。
站在庭院中的三人轉進屋。
霓虹燈如同彩料,潑在車窗上,漆黑的夜因此變得沒那麼黯淡。安初虞臨走時順手拿了瓶礦泉水,擔心席箏路上會,此刻看著腦袋歪在頭枕上的他,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席箏手掌臉:“嗯。”
安初虞:“我爸也真是的,灌那麼多酒。”
席箏閉著眼:“嗯。”
“你也是,別聽他的就行了。”安初虞絮叨,“讓你喝你就喝,我都給你找好借口了,也不知道順著臺階下。”
席箏:“嗯。”
安初虞撲哧一笑,他是只會說這一個字了嗎?
試著套路他:“席箏是大笨蛋?”
席箏頓了三秒,拿開擋著眼睛的手,偏頭看,聲音含糊低沉:“我是喝得有點多,不是喝得腦子傻掉了。”
安初虞彎著眼睛笑,手旋開礦泉水瓶蓋,遞給他:“喝口水一。”
席箏張,安初虞無奈,瓶口對準他邊,微微抬起瓶。他仰起脖子大口吞咽,凸起的尖一上一下滾。
脖頸的皮很白,跟臉上的紅是兩種。
安初虞擰上瓶蓋,忍不住手去同樣很紅的耳朵:“難就睡一覺,到家我你。”很像昨天下飛機后坐在車里,他對說的話。
席箏惜字如金:“嗯。”
安初虞把手放下來,席箏突然皺眉,輕輕“嘶”了一聲。側過,趴過去問他:“怎麼了?”
“刮到我耳朵了。”
“什麼?”
“戒指。”
安初虞垂眸看了眼食指上戴的裝飾戒指,頂端夸張的金屬幾何棱角有些鋒利,剛才可能沒注意,劃到他了。
手指過去他耳朵:“sorry,我不是故意的。”
席箏:“嗯。”
安初虞:“……”
席箏調整了幾個姿勢都不太舒服,胃里有些翻騰,索橫著躺下來,頭枕在安初虞大上,抓起一只的手,蓋在自己眼睛上,拿的手當眼罩,閉上眼睡覺。
開車的老鄭往后視鏡里瞅了一眼,恰好看到安初虞垂著頭對懷里的男人笑,似乎在笑他的稚。
——
到家時,安初虞了兩聲,席箏醒過來,慢騰騰地下了車,除了走路不太穩當,沒有別的問題,安初虞就沒勞煩老鄭送上去。
客廳的燈全部打開,席箏頭重腳輕地仰靠在沙發上,意識到此刻是在自己的地盤,徹底不顧及形象了,襯衫扣子解開好幾顆,仰頭大一口氣,帶出一道不明顯的呼嚕聲。
安初虞呆站在一旁不知怎麼辦才好,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能自己洗澡嗎?”
“嗯。”席箏鼻子里哼出一聲。
安初虞頓時覺得問了等于白問,重新攙扶起喝多酒的男人,往二樓走,邊走邊叮囑他注意腳下,萬一踩空了摔下去,可拽不他。
席箏被一再叮囑,眼睛睜大了點,走一步看一眼腳下,像小孩子剛學會走路,又把安初虞逗笑。
一笑就沒力氣扶他,害得他踉蹌一下,腰撞在樓梯扶手上。
“你今晚開心嗎?”席箏突然問,口齒還算清晰。
安初虞不知道他問的是哪一方面,點了點頭:“開心。”
“我也開心。”席箏帶著上樓,用腳踢開主臥的門,“你說我們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我現在相信了。”
“為什麼?”
“因為,你差一點就不是我老婆了。”席箏想起書房里與岳父的談話就到一陣心驚,差點與肩而過,差點就是別人的人,就差一點。
“啊?”
安初虞正彎腰給他找睡,聞言,手上作一頓,直起看向他。沒聽明白,只當他是喝多了說醉話,想起一出是一出。
席箏坐在床邊,襯衫松松垮垮掛在上,掀起眼皮,朝勾了勾手指,一子無安放的。
安初虞手攥著睡走過去,被他攔腰抱到上,他按著的肩湊上來啃,像是要把一口吞掉。
喝多了的人,行為舉止與平時相比,總是異常迥殊,一會兒稚得要命,一會兒蠱得人要死要活。
“席箏,你喝醉了,我才不想占你便宜。”安初虞尋著接吻的空當,嘀咕了句。
“我自愿給你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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