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趙濱將電報送到馬場時，季九爺正在試槍。

江篙和傅淵博坐在觀景臺的臺上，看著他舉槍打天上的雀鳥。

季老九的槍法神準，這在寧安城不是。

冬末的雀兒本就稀，這兩刻鐘功夫，被他打下來五六只。

傅淵博端著茶盞搖了搖頭，與江篙笑道。

“不過是把步槍，給他惦記的折騰了一個多月，這若是盒子炮和朗寧，別說冬天的雀，他恐怕要把春天的鳥兒都打絕了。”

江篙聞言笑而不語，翹著點了支煙，看向大步匆匆順著臺階上來的趙濱。

“九爺，東風的電報。”

季九爺收了槍，轉看趙濱，一邊將手里的步槍扔給一旁的大兵，一邊出手。

趙濱將信遞過去，低聲道。

“加急的。”

季九爺修眉挑了挑，摘了白手套，接過信快速拆開。

他的神隨著信的容，變的沉森冷。

看完后，季九爺將信遞給趙濱，若有所思的掃了眼空曠的馬場。

“看來，是有人，沒把爺的話聽進去。”

繼任大典那天，他接見各省老將，利害關系與他們說的分明。

湘江烏氏，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趙濱看完了信，遲疑的看了眼季九爺。

“要不要把夫人和爺接回來。”

季九爺眸微瞇，搖了搖頭，淡淡下令。

“沒多久就是萬睿的喜宴，綰綰現在回來，多半心里不適。”

“天高水長，他們手的長，砍了就是。”

“你去給佟驍下調令，讓他明日就啟程回三省坐鎮。另外，給薛啟軍去封電報，暫停搜捕流寇匪，著重修正川滬的風，湘江與川滬相鄰，讓他跟湘江那邊通個氣，敲打敲打，不必手下留。”

有些人，不狠狠讓他出出，他不知道什麼收斂。

趙濱沉聲應了，轉前去安排。

江篙和傅淵博聽了一會兒，兩人對視一眼，江篙嗤笑一聲，當先開口。

“怎麼？烏世雄那老匹夫，到底還是犯了忌諱？”

季九爺薄冷勾，踱步到桌前，穩穩落座，語調淡漠。

“川滬和湘江，這些年一直狼狽為，白家沒落后，烏家在那片區就了土霸主，之前有我父親制著，如今他病倒，這老貨就覺得自己德高重無人能及了。”

“挾天子以令諸侯，也不是隨便一個老貨就敢想敢做的。”

傅淵博似笑非笑接了一句，將茶盞擱在桌上，笑睨了江篙一眼，接著道。

“老元帥是退了，這些老人，不起心思都難。”

季九爺端起自己的茶盞，抿了一口，似笑非笑沒接話。

江篙舒了口煙霧，失笑道。

“這倒是個殺儆猴，敲山震虎得好靶子，你若是拿下了湘江烏氏，剩下兩個老家伙，自然就不敢再張揚。”

季九爺微微頷首，角上揚，淺嘆一聲。

“川滬還好說，薛啟軍要騰出手來跟他較量，勉強讓他吃幾個悶虧，算是敲打。”

當然，若是老匹夫不識趣，他有的是賬找他算。

“要不，我去一趟？”

江篙掐了煙，桃花眼微微瞇起，了個懶腰。

“總歸我眼下，閑著也無事可做。”

宋渲和宋家的人在，翻譯資料完全用不到他，傅淵博多還能做個采買的生意。

季九爺眼瞼輕掀，淡淡掃了他一眼，不輕不重地道。

“別人的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江篙神一頓，瞄了他一眼，隨即對著傅淵博聳了聳肩。

傅淵博了鼻梁，暗暗失笑。

季九爺無視兩人的小作，繼而翹著道。

“倒是有一件事你可以做，這麼閑，你去一趟烏江河岸，給爺探探查理德的消息。”

江篙一臉不興趣，靠在椅背上懶懶道。

“山高水遠，吃力不討好，你當我傻？”

“最近洋人的靜不小，宋瀟那邊也沒有再回消息，爺又走不開，唯有你最合適了。”

江篙聞言，支著下挑了挑眉。

“我可從沒跟查理德做過生意，也不曾見過他。”

季九爺手擱在桌沿上，食指下意識輕輕敲擊。

“就是因為你面生，試探起來才更好下手，查理德做軍火生意這麼些年，洋人如果有任何異，他鐵定會一清二楚。”

“這是冒著命之險，在幫你做事，有什麼好。”

季九爺眸微瞇，帶著笑意與傅淵博對視一眼，慢悠悠道。

“好……江家也該開枝散葉了，爺幫幫你？”

江篙臉一僵，頓時冷冷吐出一句。

“滾！”

……

喬綰收到季九爺的消息，是第三日清晨。

知道他已有安排，心中略松，轉而使了明秋去告知佟琉蝶，佟驍要回來了。

吳嫂吃了兩日藥，阿滿的狀態已經漸漸恢復，不再嘔吐，只是還有些輕微腹瀉。

喬綰便親自到萬老夫人那兒，接康安回來。

去時是午膳前，康安剛剛睡下。

喬綰便坐下，陪著萬老夫人說話。

“你可查清楚了，這件事的始末原委？”

“八九不離十了。”

“說來聽聽。”

萬老夫人半臥在榻上，慈眉善目歪著頭，等著聽說話。

喬綰櫻抿了抿，組織了一下語言，徐徐開口。

“九爺新任帥位，未免有些人心中不服，亦或者存著些野心，便想使些手段來拿我和孩子，繼而制九爺。”

“大約是湘江那邊的勢力，想是下了些功夫，竟然費盡心機，利用被貶至此，心懷怨憤的曹家。”

“曹曉玥自是恨極了我，有這個機會，自然孤注一擲一搏。”

“不過是手段不太高明，被我察覺了。”

“這事兒，事關權勢大族，我已經知會了九爺，他也已經有安排了。”

萬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繼而看向喬綰的方向，語重心長道。

“你能這麼快察覺被人算計，得益于你本的小心謹慎。”

“這件事，你準備怎麼理。”喬綰黛眉輕蹙，細聲道。

“我是意會到一件事，斬草不除，必有后患，曹家我是不能留了。這件事，東風能辦好。”

“嗯，滅絕了曹家，然后呢？湘江那邊一時半會兒可滅不了族，你指季九爺替你擋在前頭？這次是湘江烏氏，下一次又是哪個世族？”

喬綰月眸清澈，靜靜著萬老夫人，緩聲道。

“這是我想對外祖母說的，之前您和舅母教我管理中饋和賬目，我已經掌握了。眼下，我想跟著舅舅學著打理生意。”

萬老夫人溫和一笑。

“你要經商？”喬綰咬，細聲道。

“我空有宋家的頭銜，沒有真正強大的母族做后盾，宋家鞭長莫及，日后也說不準能幫我多。”

“萬家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外祖母，請您和舅舅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