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換了地方睡不好，付拾一勉強瞇了一會兒，就到了該出發的時候。

眾人浩浩的帶著收獲回長安城。

任察自然不必說。

最重要的是，付拾一心腌制的那兩籃子東西。

付拾一在馬車上，囫圇又睡了一覺，到了衙門時候，下車還是覺得有些腳下發飄——

不過也沒敢歇一口氣，趕將兩籃子東西提進了驗尸房。

鐘約寒和徐雙魚兩人也沒歇著，一起跟了進去。

首先是清洗。

付拾一將頭沖洗干凈，就連頭發都梳順了。

人頭還好說，畢竟是一整塊。

接著三人看著那一籃子的臟開始發愁——

付拾一咬牙：“你們負責打下手，我親自來。”

鐘約寒應一聲：“好，中途換我。”

徐雙魚立刻舉手：“還有我！”

三人開始行。

鐘約寒和徐雙魚辨認臟碎片，付拾一負責做針線活兒。

三人鑼鼓的配合，卻也進度緩慢。

付拾一時不時直起來緩一口氣，用力眨一下眼睛：“我快要瞎了。”

徐雙魚也跟著哭：“我快看不見。”

鐘約寒輕聲道：“肺部好了，就剩肝臟了。心和胃袋都不見了。”

付拾一嘆氣：“沒辦法。當時過去太久了，野狗都不知道吃了多——”

徐雙魚寬：“好歹是看上去是個囫圇的。”

付拾一再嘆：“手掌沒有了。”

徐雙魚撅罵人：“那男人太不是個東西了。”

付拾一穿針引線也不耽誤吐槽：“要不怎麼說名字取得好？人渣，任察。只可惜了那一雙孩子——”

鐘約寒聲音沒什麼溫度：“任家村肯定會求的。到時候，不得也要酌理。”

付拾一頷首：“人畢竟不是他直接殺的，雖然分尸惡劣，可應該不會判死罪。”

徐雙魚有些發愁：“那對孩子怎麼辦？”

鐘約寒：“只能跟著舅舅那邊了。”

付拾一點點頭：“看樣子那邊還行。反正兩個半大孩子，也能幫著干活了，實在不行，回任家村，到時候大家幫襯一把，也能長大。”

徐雙魚有些傷懷：“希們嫁人的時候，能夠睜大眼睛。”

付拾一：……我聽著怎麼覺得那麼慘呢？

鐘約寒也有些無奈。

付拾一打破氣氛：“快點弄吧，下午他們就要來領人了。”

三人不敢再耽擱，趕忙又開始專注忙活。

中午三人誰也沒顧上吃東西，這才算是在老丈人他們趕過來的時候，將張金娘合好了。

心肝脾肺腎，張金娘了一大半，腸子也不例外。

所以張金娘的肚子，難免有些干癟。

好在穿上裳之后，也看不太出來。

付拾一心幫著梳了頭，化了妝，看上去張金娘安詳了不。

可還是架不住老丈人他們看見時候，悲痛無比。

前日剛見過的活生生的兒，今日就了躺在這里的冰涼尸。

還死得這樣慘。

換是誰也不了。

可更人心疼的是一雙孩子。

大的那個才不過十一，小的那個才五六歲，大的摟著小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沒忘了攔著妹妹，不讓撲上去。

付拾一不忍心的扭開頭。

趁著他們辦文書的時候，付拾一悄悄將姐姐拉到了一邊，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塞給：“這個你拿著，不要給任何人。”

姐姐不敢要：“我們不能要——”

付拾一按住往回的手，低聲音：“你聽我說。這一次，你們以后不知道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如果過得不開心，吃不飽穿不暖，就拿著這個，來長安城里找我。我住在崇賢坊的河邊，我會開個飯館。如果記不住，那就牢牢記住這里，長安縣縣衙。”

“你是姐姐，一定要照顧好妹妹。這樣你們娘才不不會在天上擔心你們。”

姐姐看著付拾一，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忽然朝著付拾一跪下了：“姐姐，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放了我爹吧——”

付拾一愣住了。

姐姐卻繼續說下去：“他們都說是你們抓了我爹，是你不肯放過我爹——我求求你，你放了我爹吧。我舅娘可兇，會死我跟妹妹的！我們想回家——”

付拾一聽著這些話，一寒氣從背后冒出來，順著背脊散進四肢百骸。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見這樣一番話。

愣愣的想：是不是自己所作所為，在旁人眼里，就是惡行？

付拾一低頭看那一張哭得滿臉淚痕的臉，然出手去，替拭眼淚：“你爹害死了你娘，又將你娘……你恨不恨他？”

姐姐抿著，點點頭。可更快又求道：“可是我們已經沒了娘，不能沒了爹——”

付拾一苦再問：“那你要是沒了爹，你會恨我們嗎？”

姐姐不說話了。

付拾一卻已經明白了答案。

嘆了一口氣。只認真說了句：“十一歲了，不小了，你要學著自己明辨是非。我希，你和你妹妹，不要走你娘的老路。一定要明辨是非。尤其是以后嫁人。有些錯，可以原諒。可有些錯，卻永遠不能原諒。到底該恨誰，你若明白，自然有可恨的人。若你非要恨我，那就恨我吧。”

“還有，不管是什麼人，犯法律，都應該被懲罰。這一點，不管是誰，是什麼況，也不能例外。”

說完這話，付拾一拍了拍姐姐的手，起抿著角走了。

心里有些。

可知道，這些話，必定是有人教給孩子的。

付拾一路過棺槨時，那老丈人拉住了付拾一的角，巍巍的就要跪下去：“付小娘子，全靠你，我兒才能冤。我得謝謝你——”

付拾一一個沒拉住，老丈人還真就跪下去，還認認真真要磕頭。

付拾一嚇得忙往旁邊蹦，又手忙腳去扶老丈人起來。

哭笑不得：“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您不該如此大禮的。這不是折的壽嗎？而且，這些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兩個孩子，還得靠您了。”

付拾一說這話時候，下意識看的卻是旁邊的舅舅。

結果那舅舅，尷尬的躲開了目。

付拾一一顆心，霎時就涼了。

最后只是拍了拍老丈人的手背：“老丈，人心是最難預料的。您得好好保養自己，好歹將孩子養到能自己種口飯出來吃——”

－－－－－－題外話－－－－－－

這一章比較沉重，但是很多時候，我覺得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的。所以很多人，明明做的是好事，卻一直在負重前行。心疼他們。

另外，我今天這麼勤，一直在寫稿子更，你們真的不狠狠的夸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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