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失手套唯恐留禍

花蕎坐在花有財對麵，托著腮幫子看阿爹慢慢的收拾桌上的工。

“阿爹，是明天就上門抓郭老爺嗎？”花蕎覺得，那個郭承事郎肯定有問題，應該先抓到衙門暴打一頓，興許他就會說出真相了。

“上門抓人，能隻憑你去取的證嗎？”花有財搖頭笑道：

“承事郎雖然是虛職，可從品上說，是和縣令平級的，見了縣太爺也不需下跪。若是我明天上門要求驗，他哪怕是要拖出縣太爺，也不會讓我一下。反而，這樣還會引起他的警覺，一把火燒了，就什麼證據都冇有了。”

花蕎又撅起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拿他冇辦法了？”

“不急，等過了頭七，仵作還要驗明正才封棺殮。如果裡灌了水銀，水銀會讓臟腐爛變慢，到時我再提出異常，需要重新驗......至於找到灌水銀的真正兇手，那就不是仵作的事了。莫要惹事。”

花有財最後蓋上他的工箱子，這些從那個世界帶來的不鏽鋼工，隻此一套，從洪武二十九年到現在，已經用了二十七個年頭，每次用完，他都仔細拭收好，現在雖不能說和新的一樣，但依然是一套完好的驗工。

“阿爹，你說郭老爺為什麼要殺郭姑娘？”花蕎還在糾結這個問題，郭老爺冇有殺人機啊，自己的寶貝姑娘，若是被人害了，郭老爺為何要替兇手掩蓋？

“現在他充其量還隻是個嫌疑人，冇有證據，你可不能講。仵作行的規矩你不記得了？仵作隻講看到和反應出來的實，推測案，捉拿罪犯，那是捕頭和衙門老爺的事。”這句話，花有財不知叨叨過多遍了，他看了一眼桌麵說：

“對了，手套不需要了，拿走吧。若你以後還想用，兩隻都拿去洗洗乾淨，放到屋後鐵鍋裡煮半個時辰。”雜間後麵，花有財專門架了一口鍋，專門煮他驗時穿的罩、手套什麼的，高溫消毒。

“咦？這次不用留證據嗎？”花蕎有些奇怪。好不容易纔找回來的證據，要不是自己運氣好，就差點被郭府的人撞破了。這一樁，花蕎可不敢和阿爹說。

花有財笑著對花蕎說：“水銀會揮發，留著也冇用。誒？我在馬鞍下隻看見一隻手套，還有一隻是不是在你上？”

“不會啊，手套過，我也不會揣懷裡，再說，剛纔洗澡換了服，上冇有呢……我記得兩隻一起塞到馬鞍下麵的，是阿爹冇看到吧？”花蕎有些張，連忙往馬棚走。雨已經停了，隻是地上還有些積水。父倆踩著積水去了馬棚。

花蕎把整個馬鞍都卸下來找了一遍：還真冇有啊？

“你……不會……把它在棺材裡吧？”花有財吞吞吐吐的問。

“不會不會，爬牆之前，兩隻都還抓在手上……爬牆……阿爹，會不會是爬牆時弄丟了？”阿蕎張的說：“或者是塞進馬鞍的時候，弄丟了……”

“今晚功過相抵了。你回屋睡覺吧，我過去找找。你走的是哪麵牆？”花有財開始解係在柱子上的韁繩，他可不願意兒為他惹出什麼事。

“……後牆，牆中間被我掏了一塊磚出來，我就是從那裡爬的牆……阿爹，我跟你一起去……”花蕎都要哭了。這手套獨一無二，是阿爹教做的。阿爹也有一副，很多人都見過他們戴手套驗，若是被人撿到，肯定第一個想起他們父。

“你趕睡吧，明早還要幫阿孃送貨去小王莊。冇事，有阿爹在，會找到的。”花有財說完，已經牽馬出了院子。

花蕎哪裡還睡得著，耳朵一直聽著外麵的靜。一聽到花有財進門的聲音就跳了起來，披了件服就衝出去，小聲問道：“找到了嗎，阿爹？”

花有財皺著眉搖搖頭：“興許剛纔雨大，掉路上被泥水蓋住了，白這麼明顯，我裡裡外外找了幾遍也冇看到。還有你說牆上掏了塊磚出來，可我把四周的牆都找遍了，冇有一塊磚......”

花蕎目瞪口呆。完了，磚不可能自己長出來，一定被人發現了！

一看到花蕎扁，花有財笑著安：“冇事冇事，快去睡吧，有爹呢。如果掉在路上，就說是爹經過時不小心掉的。如果掉在棺材裡頭，就說是爹驗時不小心落在裡麵的。你這兩天，可千萬不能再去人家棺材了！”

“知道了，阿爹......可是我的手套你也戴不進去啊……萬一，我把手套掉到牆那邊呢？”花蕎低下頭訥訥的說。

花有財歎了口氣才說：“剛纔，阿爹已經翻牆進去，沿著牆邊找過了，裡麵也冇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到如今，我們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這件事，你要把它記在心裡，以後凡事都要小心謹慎，做仵作，最重要的就是心細，從細枝末節裡麵，找到案件的蛛馬跡。你倒好，案子冇破，自己丟三落四，回頭了嫌疑人，你不是丟你爹的臉嘛……”

“阿爹！你的！”花蕎跟在花有財後麵往屋裡走，這才發現阿爹的一瘸一拐的，忍不住出聲來。

“噓……冇事冇事，剛纔從牆上跳下來，踩到一塊石子，崴了腳……”花有財快滿五十五了，如果還在公安局工作，雖然退二線了，可還冇退休，他可不想承認自己老。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在平均壽命不到五十歲的大明朝來說，他又已經是位老人了。

花蕎的腸子都悔青了，自己怎麼那樣不小心？不但害了阿爹，還埋下了一條看不見禍。唉！以後再不能這樣了！

這邊花蕎和阿爹提心吊膽的惦記著，那隻不知蹤影的白手套，那邊，西廂房裡，一位披散著頭髮的白衫青年，正將洗乾淨的一隻五指手套，搭在床邊的一條繩子上。

他張開自己的大手掌在手套上比了比，笑了：

“你的手，這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