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突來的後怕襲來，越想越氣，于是剛剛好不容易才涌起來的同瞬間又被怒氣了下去。

祈一拉被子蒙過頭，連臉都不想了。

而旁邊，剛見他表松，想再說幾句的余初︰？？？

吃了個閉被羹，余初認真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又說錯了的同時，接下來的日子，為了祈的病能夠更快地調養好，再不敢說一句話。

就每天守在他住的病房里，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聽從醫生的話照顧他。

而祈心里也裝著事，他直覺余初瞞著他的一定是無比重要的，所以一直擔心的同時，他也在努力配合著醫生的治療迫切地想要早點出院。

這一晚，醫生全方面地檢查了一番，確認了祈的已經養好，告訴他們明天就可以辦出院手續後。這些天一直都沒再怎麼說過話的兩個人終于又面對面坐在了一起。

余初其實有點慌，因為據之前說的那些祈做出來的反應，直覺今天晚上一過可能會讓祈被迫延長在醫院的住院時間了。

但後者的視線一轉不轉地看著，而且……祈那麼聰明的人，即使現在不說，以後他也肯定都能猜得到。

有些悵然地嘆了口氣。

說起來這些天祈都不怎麼理，心里其實超難過的。

余初腦子里閃過無數個七八糟的想法，最後還是祈拿裝了溫水的杯子踫了一下的臉，才回過神來。

然後開口，病房里的氣氛瞬間冷到極致。

“你說什麼。”

床上，祈這些天臉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紅潤此刻被慘白完全替代。

他的雙眸因為聽到震驚的消息而擴張，就連都不控制在微微發抖。

見他反應這麼大，余初心里不由自主慌了起來，站起︰“你，你別這樣啊，你這樣，我都不敢繼續說了。”

然而祈卻是聽不到說的，他子一晃，冰涼的手握住，聲音艱，“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余初抿了抿，低下頭，“我……”

“什麼做，再過不久，你就會離開了？”祈紅了眼眶。

“是可能，可能會離開。”不敢對上他的視線，小聲糾正。

“余初！”

余初被嚇了一跳。

祈抑著心底不斷翻涌的緒，凝視著，眸中映著，“不要再騙我。”

後者聞言沉默。著手里的冰涼，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覆上去，暖了一會兒，把祈的手輕輕塞進被子里。

祈卻不肯松開。

輕輕地嘆了口氣，覺得這事說來其實也可笑的。

“在之前被救出研究所之前，這種狀況其實就已經出現了，”回憶著，“大概是9歲的時候吧。”

在那之前，每天因為不斷地被注各種實驗藥劑，不同的藥在混合反應，整天整天的疼痛和難讓本做不到安然睡去。

只有在已經到達承的極限，或者是有別的制藥劑注，才能勉強地進淺眠，被強制的放松。

而從每天必須要進一定睡眠時間的副作用出現後。那段時候，是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研究所里，每天都所全心期待的事。

睡著了，就不會覺到疼痛，什麼事都不會想，什麼靜都不會吵醒。不睜眼，就可以假裝自己沒有承那一切，而在沉睡時，就連實驗的反應也依舊可以做出。

那時，想，這樣的時候要是能再多一點，該有多幸福啊。

每天會因為新一天的到來，在疼痛中甦醒。

每每看著凹凸不平的石壁，恍惚間，都會在心里默默地計算沉睡時間的到來。

直到最後，逃出了那個囚了小半生的地方，再後來，來到了白恆星……

後悔了。

從前的一切早已湮沒在時間的長河中，沒有那些先前實驗的材料，重新研制出可抑制的藥劑簡直如白日做夢。

更何況，也沒有專業的團隊可以為做這一切。

在13歲的時候，副作用的固定時間是8個小時。

後來到了16歲，時間延長到了12個小時。

17歲的時候，帝國研制出抵抗藥劑，副作用消失。

而23歲的時候，又回到了13歲。副作用時間是8個小時。

16歲的時候，副作用的時間延長到了12個小時。

17歲的時候……

與上一次的17歲不同，或許是中間缺了哪個步驟，又或者是發生了什麼其它意外。

也許會一睡不醒的念頭越來越重，大概能覺到，那時刻鉗制著，若有若無，縹緲卻又無比清晰的枷鎖。

那是一種預。

預到，18歲的時候，可能真的要當一次話里的睡人了。

只是，睡人有王子的親吻就可以再度甦醒，而，大概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吧。

其實以前在天琉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覺，可那時覺還沒有那麼強烈就已經被扼殺在了搖籃里。

偏偏到了白恆星，終于看到了以前哥哥口中所說，人世間的好與燦爛。可是卻再沒有多的時間了。

想混混日子，是因為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永遠陷沉睡。

也許是18歲，也許是32歲……在現有的下靜靜等待著終止的到來，有過惶恐，但細想之下，自己好像也不是沒有經歷過比這更糟糕的事，最終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徹底歸于平靜罷了。

直到後來認識了凌雲，認識了易莎們，認識了車主任，認識了祈……

從一開始的要保護自己的弱點不能讓其他人抓到肋，到後來必須要瞞自己的病不能讓心里有著的人傷心。

甚至都已經提前做好了打算，在徹底地陷沉睡前，會把事先錄好的視頻定好時間發給所有人。

告訴他們，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回到了新家，然後……

然後其實也沒有想好。

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是可以讓他們忘記的。

但總能找到理由，讓他們可以不用擔心的未來。

宇宙消失了誰都會繼續運轉，他們也是。

總歸是會慢慢淡忘的。

希。

哪怕心不甘不願。

以及，每天糾結在生死之間，恐慌著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一個會先來的……

一個就夠了。

“所以在你17歲生日的那天，你就已經做好一切的打算了？”祈攥的手在的手腕留下紅痕，聲音帶著哽咽。

余初低下頭，淺淺的眸垂落。

其實，比那天還要早。

而祈一想到生日的那一天，白恆星上，宴會之中，余初抱著他撒，說不想長大。

一瞬間，以往全部的記憶如水般在腦海涌現。

回想著過往的一樁樁一件件，他心口痛得，眼眶通紅，聲音沙啞而含著無數委屈︰“所以你之前做的那些，全都是提前在為離開做準備？”

從一開始突然要把他們兩個的腦賬戶綁定，此後名額下的所有資產可以互相共用。

再到每天迫切地把自己會的如數教給他，一邊說著技多不，一邊手把手帶他跟不浪磨合。

後來知道他不與旁人心，往常連床都不願意下的人，卻主拉著他，跟著幾個院的人每天照面打好關系。

……

“還有趙賀庭？”他的眼前已經一片模糊，氤氳的水霧在燈下泛著。

莫名的，余初鼻尖一酸。

十幾年沒再哭過的人，卻因為這一句話眼眶熱得。

的頭更低了，抿了抿，沒有回答。

而看到這個反應，祈覺得自己之前那一年多活得就像是個白癡。

明明這一切他之前都有所察覺的。可為什麼當時那麼輕易就被一筆帶了過去？

他只是想要開心，想要看每天吃得飽飽的，然後慵懶地躺在床上肆意打滾。

不用強迫自己變大人，在他眼里，可以一直做一個還需要別人照顧著寵著的傲小孩。

想要什麼自己都可以給，然後把現在全部的好都堆積在所能清楚記住的記憶里，再把以前的那些黑暗全部趕出。

可現在，這都算什麼？

更誅心的是，甚至還地給自己找好了下家。

“出去。”

余初抬頭，眼眶有些紅。

站在原地不，然而床上，祈轉過頭，重新躺回去後就拿被子完全蓋住了自己。

余初站在床邊張了張。

但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還在空中的手無力垂下，看著那沒有起伏的大包，抿了抿，最後還是轉走出了病房。

靠著外面的牆面緩緩坐下，余初歪著頭兩邊看了看。

此時長長的走廊左右都沒什麼人，只是偶爾有幾個護士小姐姐著急地拿著藥品經過。著牆上的微微涼意，把下靠在膝蓋上，像一個被拋棄的小。

“　噠——”

病房的門被從里面打開，眼眶紅著的祈從里面出來，蹲下抱起了已經睡著的人輕輕放到床上。

他手了余初帶著點涼意的臉，將被子給掖好，然後便靜靜坐在床邊看著。

病房里安靜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