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見到長興侯夫人等眾人都笑盈盈地圍在竇昭的左右,想起了蔣琰,不由得朝人群中瞥了一眼,卻沒有看見蔣琰。
低聲問服侍茶水的若彤:“怎麼沒看見表小姐?”
若彤笑道:“表小姐剛才還在這里的,怕是有什麼事走開了。”說著,長了脖子四下里瞧了瞧,也沒有看見蔣琰,因而笑道,“老夫人可要奴婢去找找表小姐?”
人多嘈雜,或許蔣琰是到別去了。
陸老夫人笑道:“不用了,我就是問問。”
老人家的話音剛落,竇家五太太和六太太笑著走了過來。
陸老夫人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和竇家五太太、六太太寒暄起來。
站在陸老夫人邊的蔣驪珠卻留了個心。
半晌沒有看見蔣琰,也不免有些擔心,連問了幾個丫鬟,都說沒有看見。想了想,悄悄去了碧水軒。
蔣琰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做繡活。見蔣驪珠來訪,不免赧然,道:“我瞧著嫂嫂那邊都打點妥當了,沒什麼要我幫忙的,我又是個眼皮子淺的,人一多,說話都不利索了,怕給哥哥嫂嫂丟臉,這才躲到這里來的。”
蔣驪珠不由嘆了口氣。
還好宋家子嗣單薄,旁支又早早地分了出去,不然三姑六舅的,以蔣琰的子,只怕會被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勸道:“有幾個人是生來就不認生的?見的人多了,自然就好了。你都不知道,陸老夫人剛才還問起你呢!”
蔣琰低了頭,手上飛針走線,卻沒有做聲。
淺言深,蔣驪珠不好再勸,起告辭。
蔣琰很喜歡蔣驪珠,見面失之,心中著急,拉著蔣驪珠的袖道:“嫂嫂抬舉我,我不是那不識抬舉的人,只是們都喜歡盯著我瞧,我,我……我到底是見不得的人……哥哥嫂嫂那麼好的人,卻被我連累了……”
蔣驪珠一愣,突然明白過來。
蔣琰這是怕別人知道的遭遇被人輕視,給宋墨和竇昭丟臉。
蔣驪珠想到蔣家被抄家之后,面對別人的非議時自己辯不能的屈辱與憤懣,再想到蔣琰的遭遇,頓時心中一,再看蔣琰的時候,就有了種因同病相憐而產生的親近,道:“你也別在意,那些人不過是好奇,等京都又出了新鮮事的時候,們自然就會去議論別的了。”
蔣琰心中甚苦,蔣驪珠真誠的話語了心底的苦楚,不傾吐道:“我的事和旁人不一樣,們能說上幾十年,我又是個無用之人,茍且生……只想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了此殘生……”說著,眼角潤起來。
蔣驪珠家中遭難,比起一般的子多了些經驗,對蔣琰的話更有,不由得也跟著落下淚來。
蔣琰看著自責不已,忙掏了帕子給蔣驪珠眼淚:“我看,好生生的,說話,鬧得姐姐也跟著不痛快起來。”
蔣驪珠忙握了蔣琰的手,道:“快別這麼說,我們可是堂姐妹。”
本是搪塞別人的說辭,此刻提起,卻又有種淡淡的溫馨。
兩人不由對視一笑,倒把剛才的悲傷沖淡了幾分。
蔣驪珠知道從前的過往在蔣琰心中了一個死結,想把韋賀兩家的遭遇告訴,但想到蔣琰對害了的黎窕娘都沒有什麼恨意,便把話又咽了回去,換了個說法勸著蔣琰:“有些事是你自己想多了。表哥既然把你接進府來,自會為你考慮周詳。清苑縣的韋黎氏早在元宵節的時候就已失蹤不見,英國公府的表小姐蔣琰卻是國公夫人生前最疼的外甥。你就安心地在宋家住下,別人就算是盯著你看,也是因為你長得和姑母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似的,倒不是因為別的。”
蔣琰卻比想象的更敏,道:“這些不過是自己哄自己的話罷了。我和蔣夫人長得一模一樣,現在大家都在傳,說我是蔣夫人生的,宋翰是從外面抱回來的,天下沒有不風的墻,他們總有一天會知道我是誰的。”
到時候也許會有人憐憫,可更多的卻是嘲譏和不屑吧?
蔣驪珠嘆氣。
蔣琰就道:“今天是元哥兒的好日子,姐姐快去吃酒聽戲去,免得為了我的事掃興。只是旁人若問起我來,還要勞煩姐姐幫我打個掩護——我怕嫂嫂看不見我到找我,給添麻煩。”
蔣驪珠只得點頭,道:“等過兩天大家都得了閑,我再來看你。”
蔣琰將蔣驪珠送到了碧水軒的門口。
蔣驪珠去了花廳。
蔣琰著碧水軒奐的亭臺樓閣,突然有種夢幻般的不真實。
不想回碧水軒,分花拂柳,上了碧水軒外的一條用鵝卵石鋪的小徑。
映紅不敢阻攔,默默地跟在的后。
這樣胡走著,蔣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腳卻走得疼了起來。
朝著四周了,見不遠有個無人的涼亭,轉朝涼亭走去。
前面的甬道走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年,穿了件丁香的細布道袍,一看就不是慣常在院行走的小廝。
映紅嚇了一大跳,高聲喝道:“哪里冒出來的愣頭青?這里可是英國公的院,還不快快回避!”
那年駭然,轉就朝外跑。
蔣琰眼尖,認出那年是陳嘉邊的虎子。
不由開口問道:“虎子,你怎麼在這里?”
年轉,見是蔣琰,如釋重負,忙上前行禮,道:“我和我們家大人來恭賀世子爺添了位公子,我們家大人和神機營、五軍營的幾位大人在外院的花廳里喝酒,我沒什麼事,就和武夷哥哥邊的幾個人說著閑話。世子爺吩咐彭管事上燒刀子,彭管事吩咐他們去搬酒,我想我閑著也是閑著,就跟著一起去打了個下手。酒還沒有搬完,院的管事媽媽傳出話來,說夫人邊的若朱姐姐讓再上幾壇賜的梨花白。我自告勇地去賬房幫彭管事拿鑰匙,誰知道卻迷了路!”
蔣琰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怎麼也不找個人問問賬房在哪里?”
陳嘉找到之后,就是由虎子一路小心服侍,陪著進的京城,再看到虎子,覺得很親切,因而說話也很隨意。
虎子傻傻地笑了笑。
映紅卻心里明白。
多半是府里的小廝們見不得這個虎子的出風頭,有意整他,給他指了條錯路。
指了東邊的那條甬道,道:“你順著那條路往前,看到個砌著花墻的夾巷拐進去就是賬房了。”
虎子恭敬向道謝。
映紅忙避到了一旁。
蔣琰就問他:“陳大人可好?”
虎子喜滋滋地道:“我們家大人剛升了鎮使。”
蔣琰本不知道鎮使是個什麼樣的職務,但聽說陳嘉升遷了,想著這總歸是件好事,因而笑著讓虎子代恭喜陳嘉。
虎子連連點頭。
蔣琰笑道:“那你快去拿鑰匙吧,小心耽擱了彭管事的事,馬屁拍到了馬上。”
虎子嘿嘿笑,一溜煙地跑了。
蔣琰遇到了故人,心好了很多,笑著和映紅回了碧水軒。
※※※※※
被宋墨請到小書房的汪格,心卻十分的糟糕。
他原本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的,不曾想卻被宋墨給逮了個正著,著他問宋翰的婚事。
是乾清宮里的哪個小兔崽子把他給賣了?
昨天是三皇孫滿月禮,皇親國戚都進宮慶賀,三駙馬石崇蘭塞了一疊銀票給他,說英國公想讓次子尚公主,求他幫著探探皇上的口氣。
這還不到十二個時辰,宋墨就知道了!
要是讓他查出是誰給宋墨通風報信的,他不剝了那畜生的皮,他就不姓汪!
他卻沒想到他自己本來就不姓汪……
可當著宋墨的面,著毫不掩飾對宋翰敵意的宋墨,汪格頗為窘迫地干笑了兩聲,把責任全推到了三駙馬的上:“咱家也勸三駙馬來著,這是宋家的家務事,國公爺既然有這心思,何不自己去探探皇上的口風?可三駙馬卻說,人之托,忠人之事。咱家也只好著頭皮去幫三駙馬問問了。”
宋墨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道:“公公說得對,這個三駙馬,也太多事了些。我看,我得找點事給他做做,他可能就沒時間總盯著別人的家務事不放了。”
汪格在心里冷笑。
這天下又不是你宋家的,三公主是皇上最寵的兒,連帶著三駙馬在皇上面前也向來有面,你小小一個英國公府的世子爺,還能得了三駙馬不?
他呵呵地笑,并不搭腔。
宋墨早就想收拾汪格了,正好這次一起給他們一個教訓。
不然老虎不發威,他們還以為是病貓。
宋墨也笑。
但他的笑容卻很是矜持。
還一面笑,一面端著請汪格喝茶:“皇上賞的大紅袍,知道公公喝,特意讓人沏了一壺過來。”
真虧父親想得出來。
嫡庶混浠,事暴,宋翰那就只有一個死字。
父親裝糊涂,想讓宋翰尚公主。是不是他覺得這樣,一旦東窗事發,皇上念在公主的份上也會對宋翰網開一面?
現在看來,宋翰當初嚷著非蔣氏不娶,恐怕也是一樣的打算吧?
他像吞了只蒼蠅似的覺得惡心。
汪格目微閃。
是啊,宋墨不就仗著皇上寵信他嗎?
可自己卻是在皇上邊服侍的,宋墨以為他能爭得過自己嗎?
汪格也笑。
笑得像只狐貍。
宋墨有錢。
不僅他自己有錢,他老婆更有錢。
到時候不讓宋墨荷包大出,他汪格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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