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竇昭過來給六伯母請安。
紀氏正和畢氏坐在廡廊里乘涼。
“這是七爺的長吧?”畢氏笑著竇昭,目中多了幾分看竇明時沒有的好奇,“長得可真是漂亮。”
“鄔太太過獎了。”竇昭落落大方地笑著,和畢氏應酬道,“怎麼沒看見阿七?”
鄔太太笑道:“和明姐兒幾個去太夫人那里去了。”
竇昭笑道:“太夫人那里總有好吃的,也不怪我們都惦記著。”
“正是,正是。”鄔太太和竇昭說了幾句話,竇昭見禮儀已到,又沒有機會和紀氏說話,就起告辭了。
采菽送出門。
迎面見鄔善。
竇昭笑著和他打招呼:“鄔四哥怎麼一個人?”
鄔善笑道:“他們幾個都在水榭那邊商量著給龐寄修送行。”
竇昭奇道:“送行?”
或者是應了那句“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對手”那句話,竇昭對龐家的事比對自家的事還要清楚。
前世龐寄修也在竇家族學里讀書,取得了秀才功名后就繼承了家業,把當鋪、藥鋪之類的生意全都盤了出去,專心做酒樓,依靠王家的勢力,分店一直開到了京都,為在京都商界頗為知名的人。
這一世他怎麼突然要離開竇家?
鄔善就朝著邊服侍的人使眼。
竇昭和他邊的人都遠遠地避開了。
鄔善這才小聲道:“杜先生說,龐寄修年紀大了,但底子太薄,這兩年蕙哥兒、芷哥兒、老四幾個都要下場,他又不能分心為龐寄修單獨開課,這樣下去會耽擱龐寄修的學業,推薦龐寄修去州里的云學舍讀書,又說龐昆白讀書不用功,考核月月居末,最好是請個西席先生在家里專門教導。”
竇昭抿了笑。
前一世,對龐家的印象是靈活而不拘小節,今世卻覺得龐家的臉皮之厚,姿之低,完全到了厚無恥的地步,能不打道還是不打道的好。
不過,這樣一來,龐家就算是想賴在竇家族學也沒有辦法了!
可見龐家在王映雪扶正之事上的一番鬧騰讓竇家對其傷了腦筋。
笑著問鄔善:“你不下場嗎?”
鄔善和竇德昌同歲。
鄔善著腦袋:“我也要下場的。不過不如有十一哥有把握。”
想到前世鄔善就是進士,竇昭笑道:“你應該也能過縣試。”
鄔善霎時紅了臉,喃喃地道:“你,你真的覺得我能行……”著的眼睛充滿了希冀,好像說他能過縣試他就必定能過似的。
竇昭汗。
前一世,對鄔善真沒什麼印象,本不知道他是哪年中的進士,更不要說縣試、府試了。這一世他要是沒中,鄔善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
可事已至此,只好著頭皮道:“十一哥和十二哥都說你的書讀得好,我想你應該能行的。”希他縣試順利。
鄔善就沖著咧了笑,十分歡快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竇昭頓時有種自己說錯了話的覺。
忙轉移了話題:“龐寄修什麼時候去云學舍讀書?”
“過了中秋節就去。”鄔善笑道,“我們準備在景福春給他送行……”
兩人站在院子中間你一句我一句的,畢氏抬頭,從半開的窗欞間看見去而復返的兒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竇昭,不知道說了什麼話,竇昭微微一笑,兒子咧了跟著笑,傻呼呼的,全然不見平日的半分聰慧機敏。
心中一跳,眼角的余朝紀氏去。
紀氏正在囑咐小丫鬟:“……把夏天釀的梅子酒取出來,送一壇給老太太,送一壇給壽姑,其他的送到茶酒司去,中秋節家宴時拿出來用……”
畢氏松了口氣,和紀氏說了幾句閑話便起告辭了,回到客房就了兒子的大鬟過來:“四爺和西府的四小姐很嗎?”
大丫鬟一愣,斟酌道:“四小姐跟著六太太長大的,四爺和十一爺、十二爺說得到一塊去,常到六太太屋里找十一爺和十二爺玩,偶爾會到四小姐。和四小姐倒比和竇家其他的小姐要悉得多。”
畢氏看這丫鬟慎重的樣子,更是起疑。
把兒子邊服侍的都問了個遍,香的事也被問了出來。
畢氏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扶著嬤嬤的手去了兒子的廂房。
沒踏進院子,就聽見了兒子朗朗的讀書聲。
畢氏愕然。
兒子雖然聰明,卻從不是個刻苦用功的。
待進了院子,院子里靜悄悄不見個人影。
畢氏不由放輕了腳步。
兒子的讀書聲停了下來,響起小廝的聲音:“四爺,您歇會吧!時辰不早了,往日這個時候您都歇下了……”
“我過兩年要和十一他們一起下場,”鄔善笑道,“要是十一他們都過了,我沒有過,壽姑只怕會覺得我愚笨不堪的。”
小廝還要勸他。
他笑道:“無論如何,也要比竇家的人考得好才行。”
畢氏聽著無聲地笑起來,低聲對那的嬤嬤道:“我們回去!”腳步輕快地出了兒子的院子,囑咐的嬤嬤,“今天的事,不要四爺知道。”
的嬤嬤連聲應喏。
那邊紀氏卻有些擔心,問王嬤嬤:“鄔太太那邊,都說了些什麼?”
王嬤嬤把畢氏怎樣了鄔善邊的人問話,又怎麼吩咐不讓人傳出去的事都告訴了紀氏。
紀氏表松懈下來。
王嬤嬤笑道:“您可是覺得那鄔家四爺和我們家四小姐……”
紀氏笑道:“鄔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卻也世代詩書,禮儀傳家。鄔大人和鄔太太又都是那品行高潔之人,壽姑命運多舛,若是能嫁到他們家,必能得鄔大人和鄔太太的庇護,總比遠嫁京都讓人放心得多。”
王嬤嬤知道紀氏指的是濟寧侯魏家,因而笑道:“三老太爺逝世,那魏家連三牲祭品都未送,這樁婚事多半是不了。”
“不更好。”紀氏笑道,“等壽姑出嫁的時候,有他們后悔的。”
王嬤嬤想起竇昭那厚厚的陪嫁冊子,“撲哧”笑了起來。
主仆說了半天的己話。
待過了中秋節,龐寄修突然來拜訪竇昭。
竇世英眉頭鎖,問王映雪:“他來做什麼?”
王映雪也不著頭腦,忙道:“妾去看看是什麼事!”
不一會轉回來,捧了個雕紅漆的匣子進來:“說是多謝上次壽姑的救命之恩,他要去州里的云學舍讀書了,特送了件禮品酬謝壽姑。”
竇世英打開匣子,里面是個鎏金的萬花筒。西洋的玩意,價值千兩。
王映雪看著兩眼發紅,強笑道:“您看要不要找壽姑來問問?”
竇世英想了想,道:“我去問問。”
親自去了正房。
竇昭把萬花筒拿在手里把玩好一會,悄聲將他們去田莊泅水的事告訴了父親,并道:“……我還收到了芝哥兒的一本《冷香堂》畫譜,鄔四哥的一方壽山石,不過是龐寄修的東西要更稀罕點。”又叮囑父親,“這件事您可千萬別說出去,他們好不容易才瞞過了大人,若是從我里說了出去,以后只怕避我如虎。”
竇世英呵呵地笑,保證道:“決不告訴其他人。”又道,“崔姨那天豈不是被嚇壞了?”
“嗯。”竇昭笑道,“男孩子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我怕他們明年還去那邊泅水。您看要不要想個法子把崔姨接到家里來住幾天?”
竇世英道:“是應該把崔姨接回來住幾天。另外,到了明年的夏天也跟太夫人提一提。”說著,調侃道,“明年才傳到大人的耳朵里,他們應該想不到是你說的吧?”
竇昭咯咯咯地笑。
王映雪站在正房的廡廊下,心里得像開了鍋似的。
龐寄修就不時地送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來,而且個個價值不菲。
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時間一長,竇昭心生疑,卻怎麼也想不通龐寄修為何如此,暗中對龐寄修生出幾分警惕,他送來的東西也另置了箱籠存放,叮囑素絹收好鑰匙:“不可失一件。”
素絹不敢馬虎,將箱籠的鑰匙用紅繩串了掛在脖子上,日夜不離。
到了十一月,給祖父舉行了禫祭,又過一個月,除了服,正好過年。
東、西兩竇張燈結彩,鞭炮齊鳴、鼓樂喧天,熱鬧非常。
鄔善送了一盞兔子燈給竇昭,龐寄修則送了盞八仙過海的彩琉璃走馬燈。
那燈呼啦啦地轉,閃著璀璨地五彩的芒。
竇明看了稀罕得不得了,慫恿著淑姐兒:“你不說姐姐待你最好嗎?你向姐姐借來玩幾天。”
竇昭第一次拒絕了淑姐兒,道:“這是別人送的,不好再轉贈給你。你若是喜歡,我讓人給你買一盞。”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想借著玩幾天。”淑姐兒臉兒漲得通紅回了東府,嗔怪竇明不該讓去要燈,“你明知道那是別人送給四姑姑的,你還讓我去。”
竇昭嗤笑道:“從前那些東西哪樣不是別人送的?怎麼沒說‘不好轉贈’,分明是不想給你。你要不到燈,沖我發什麼脾氣!”
淑姐兒氣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儀姐兒就訓斥:“你天天惦記著四姑姑的東西,拿了還不還,若不是四姑姑自持是長輩,不好和你計較,誰還會這樣縱容你?你做錯了事不知道反省,別人說幾句就嚎啕大哭,也不怪五姑姑要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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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的姊妹們,熊孩子來襲,錯字明天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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