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將這個話題挑明,左里正毫不避諱是沖秀花這個人,才對左撇子一家格外用心,還是在左家被那次。
那次,左里正去縣里送糧,忙完回村后,聽說秀花那里出了事,二話沒說、連家門都沒就直奔左撇子家。
也是那次,在左撇子和白玉蘭面前,左里正第一次表現的不單單只是一村里正、遠房五叔。
而是直奔炕上的秀花,連連安著:“沒事兒,哭啥。天塌了有我給你頂著,家里那些銀錢如若真就找不回了,要是缺錢用,我給你拿。”
說完轉出去。
左里正擋在左撇子前面,就像一家之主一般,毫不拖泥帶水就將左撇子借的銀錢,全墊上了。
秀花那陣丟了所有的己銀,打擊過大,連著恍惚好幾天。
雖然不太記得細節,但是過后也從兒婿那里知曉,左里正從回來就為家擔起責任。
派人去鎮上看羅婆子、派人去杏林村看朱老爺子,掏錢,翻找賊人,無一不用心。很能扛事兒。
那一段日子,過的相當混。
即便大伙全都看出來左里正對的心意,由于有抓賊大事擋著,也就沒再提起。倆人默契的就當作從沒挑破過那層窗戶紙。
不過,過后村里的老姐妹花,六十歲了,那老太太私下和嘮嗑說:
“俺這輩子,別說年紀大時沒人疼,就是我花骨朵一般的年紀時,也沒見過哪個男人有多麼的用心待我。人比人得死啊。你看,我和你就不能比。到了咱們這個年紀,說句不避諱的話,黃土快埋了半截脖,你卻還能在這個歲數,遇到那麼知疼知熱的男人,我看著是真眼饞。你知不知道里正,在咱村婆子眼里是什麼樣的人?”
秀花反問:“什麼樣的。”
“打年輕那陣,他就是咱村漢子里長的最周正的。
咱村那些婆子還是小媳婦時,誰要是能得他一個好臉,遇見了能對咱點點頭,都覺有面子。
里正年輕那會兒,歡迎方面,不比你家那位小外孫婿差。
俺記得,里正的媳婦才在村里面那陣,附近多人泛酸,私下講究人家說,長的也不咋好看啊。娘家不就是一般農戶嘛。真不知道是咋挑的媳婦。
他媳婦死了后,許多人心思,想做他續弦,背后還有人嘀咕,誰要是想當里正的續弦,那得主。畢竟里正的格屬實深沉,不表現的明顯,他都有可能不知道。反正附近什麼樣格的寡婦都托人試過,劫他道的,對他翻眼的,托人說項的,他卻從沒吐過話。
搞得咱大伙,以為他是忘不了原配。
現在你出現了,咱們才知道,哪里是忘不了原配,那男人啊,就沒個消停的時候,沒對你心,只能說是沒看上你。
要是看上你了,也兒不用你主,他就是一屁蹦不出個響的沉悶子,自個都能。都對你主啥樣了?咱寒山上的熊瞎子,估麼都看出來里正想娶你。”
當時,花這番話說完,讓秀花莫名的覺得虛榮心得到滿足。
那確實。
在村里來回走,攏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總有意外偶遇左里正的況。
有好幾次,左里正和離的遠,恨不得中間隔著條壕,左里正就能看見,瞅著笑,眼里的歡喜擋都擋不住。
村里那些婦人,還能有個看不出來的?
所以,要是說心里話,秀花對左里正完全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這一幕幕累加在一起。
前有左里正如此用心的關照兒婿,又不是木頭人。
后有從不藏著掖著,左里正一直用行證明給全村人看,他就是在對好,且只對一個人好。
兩個方面加在一起,作為一名單,秀花認為,就算是虛榮心作祟,也喜歡左里正追求啊。
有一位這麼優秀的老頭子在天天追求,即便已是年過半百的老太太,現在仍有神頭惦記換新裳。像是忙過這段,就要進城買新裳了,大德子帶回的那些布,都沒相中。還惦記洗完臉保養一番,搶孫們的面油。
要是沒了這樣的人,真就只剩下對食的好。
可見,有人追和沒人追求,心態完全一樣,左里正的存在,就像在告訴:仍年輕。
有了這種心理,就更是裝傻的徹底。
能拖一天是一天。
再后來,倒不是故意的,是家里有了賠償的那些銀錢,能買得起糧食釀許多酒了,很忙。
忙碌掙錢的人,又不缺吃喝的,更不用等著嫁男人才能改善生活,那還提什麼。
左里正還能幫一起忙乎。
可是今日,左里正一句“上他炕”,將什麼都挑破了,無法再裝傻。
秀花心中喟嘆: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到了該面對的時候。
也是,憑啥白白對你好,對你好一天兩天,還能一直這麼好下去?又不是爹娘,哪能無所求呢。
秀花沒有被直白的“上炕”說得面紅耳赤。
只往前坐了坐,更加挨近左里正,這樣倆人通能聽的清楚。
語氣溫和道:“你要是為上炕,趁著還能,看看別人吧。”
得手還能快一些。
左里正不聽這話。
他要是為那事兒,他頭些年,不比現在腰好?
左里正急的解釋,往后坐坐。倆人一個往前,一個往后,挨的很近,說話呼出的哈氣合在一起:
“我哪里是那個意思。
我就不明白了,你再往前邁一步,咋能那麼打怵?
我這個人,不是那種得到手就翻臉的人。
咱倆在一不好嗎?有個頭疼腦熱的住在一鋪炕上,互相照顧,不比和兒在一起強?咱是做父母的,有些時候并不愿意事事麻煩兒。
你有我就不一樣了。
打比方說,你哪里難,可以心安理得的使喚我,難大勁兒,甚至可以不講道理的罵我兩句,打我兩下。
對兒,你能想耍小子就耍嗎?
兒慣著咱這病嗎?
至于你閨和釀酒坊。
你要是放不下那面,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任何變化。
咱倆可以閨家住幾天,我那面住幾天。甚至就在閨家住。反正一個村里住著,我是不怕別人講究的,都不用帶行李,天熱,趿拉鞋腳就能去。”
左里正想到白玉蘭,又看眼秀花認真道:
“我這輩子沒個兒,玉蘭往后就是我閨。
咱兩家知知底,我又不是不知道玉蘭這些年是咋過日子的。
我這個后爹,雖然歲數大了些,護護的有些晚了,也不知到我死,還能護幾年。
但是這話,我不哄你,咱家玉蘭雖然現在都是當姥姥的年紀了,我仍會給將當作小閨對待。”
左里正沒說忽悠人的話。
他沒提,到時也讓他那幾個兒子,拿白玉蘭當作親妹子。
玩那套沒用的花干啥。
他幾個兒子、兒媳婦們,包括下一輩的孫兒們,要是能真心待秀花、待玉蘭,那是他的福分,他會很謝孩子們懂事。
要是做不到為相親相一家人,總是和秀花、玉蘭像隔著點兒什麼,他也并不強求非要一團和氣。
因為他兒就沒指過別人。
他只指自己,會真心實意待秀花母。
這番話,讓秀花心頭一。
左里正看出來了,趁熱打鐵繼續勸道:“你是怕別人講究?別有那個顧慮。他們不敢當面下你臉子的。別忘了,我是里正。”
他也不打誑語,村里人背后嚼舌頭是擋不住的,講究就讓他們講究去。總不能連村里人躲在家里說的話也管。
但是他敢保證,誰要是當面敢給秀花沒臉,說些難聽的話,就不要怪他使出常年不用的整治手段。
“至于錢銀、田地。
我既然想和你再往前進一步,咱這個歲數,就不提聘不聘禮那些虛頭腦的事兒了,那些不過是面子。小錢兒而已。
只說我比你年紀大,恐是會走在你前面。
我就要考慮我沒了的那天,你自個如何好好生活。
我不能死后,讓我兒子他們給你臉,更不能讓你手頭的又回到閨那里生活。
我會多給你留些己銀錢的。
關于這方面,我已打算好,將我家的銀錢分……”
“你等會兒!”秀花趕制止。
現在不想知道左里正有多存項,不想知道左里正死后能留給多銀錢。
怕知道數目后,本就搖的心,晃悠的更厲害。
“能讓我說幾句心里話嗎?”
“能。”
秀花這才用一種極其納悶的語氣,實話實說道:
“咱們現在這樣不好嗎?有啥區別嘛,你一天去我家八趟,啥事都落不下你。非得折騰那一套?讓兒孫子輩的還要參與親儀式。連曾孫都有了。問他們在忙甚呢,怎麼還要買喜酒呢,不對,喜酒是現的。是問怎麼要買喜糖呢,孩子們回答,啊,太姥姥要親了,喜糖是給里正太爺爺和太姥姥的。你想想,磕不磕磣。”
秀花又深吸一口氣,這回說的更直白:
“別看我三嫁過,可我上一次嫁人,那都是多年前的事兒了,那陣還算年輕。嚷嚷說我要嫁人,還真沒人笑話。畢竟那時是半老不老的年紀,有許多同齡的婦人會選擇再走一步。
可我們現在真是年紀大了,像你說的,又不圖上炕,圖也圖不了幾次,有那個心都沒那個力。我猶豫,就是覺得,真沒必要。”
可見,秀花說的是心里話,都顧不上要臉面了,又將自己三嫁過的事實,在左里正面前攤開講。
秀花甚至暗地想:反正自個也不是什麼道德很強的人。
你要是非得為上炕那點兒事,不行的話,咱倆就這麼著,只要到位了,咱倆整整也行。
可別費勁你娶我嫁的了。
可是,左里正是多麼深沉的人吶。
不親就上炕,那不是耍流氓嗎?
這輩子,他也干不出那事兒。不,是他沒非要上炕。
所以左里正擰眉掰扯道:
“咱倆年紀大咋啦?親不分老和。我還覺得咱倆這個年紀正好。你沒聽說過那麼句話,沒有銀錢的結合就是一盤散沙。有銀錢卻沒空陪伴的婚姻,會出怨偶。你再看咱倆,現在有空陪伴,還有銀錢,這才是正正好的年紀。”
這就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他倆就算住瓜棚,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都比那窮苦的年輕小夫妻甜,信不信?
年輕多點兒啥。兩口子沒事兒總干仗,誰能說你婚姻滿?
歲數大,卻好的跟一個人似的,照樣讓人艷羨。
沒聽說過在婚姻這件事兒,誰羨慕年不年輕的,只聽說大伙羨慕別家夫妻和的。
左里正今兒非要一個定心丸,他不喜歡像隔著窗紗的朦朧,盯著秀花的眼睛,騾車都不趕了:“你就說,你看沒看上我吧,我當你老頭子,你樂不樂意?”
要是真的只是沒相中他這個人,他就沒必要再磨嘰了。
以后不再提親的事兒,不再做夢睡一鋪炕,只單純做一個對好的人。
畢竟稀罕不稀罕這種事,不是能強求和妥協的。也不是他人好,秀花就非要接的。好人多了。
秀花:“你個頭長相、腳、頭發牙齒什麼的,還行……”
在左里正迫的眼神下,眼神閃了閃,咽下剩下的品頭論足。
只看,年過半百的老太太,終于憋紅了一張臉:“嗯。”
一個“嗯”字,左里正當即心花怒放。
鞭子扔車上,手都直接上了,激的拍著秀花上裹著的棉被,連著拍兩下,又興地放輕作,拍拍秀花在棉被外面的腦袋,年紀不合適說出“乖”,但表上就是在夸獎秀花乖。
秀花急了,必須要將該說的,說清楚:“不過,今年指定不行,明年秋收前也不行,明年的這時候,我看你表現。”
家里的房子沒蓋,就算再走一步,也挨著玉蘭他們,新蓋一間。和新夫君一起住。讓左里正掏錢。
春耕水稻田沒種,沒吃上自家的新大米。
酒坊生意還沒有擴大穩定下來,酒窖和新的酒作坊也要蓋。
最關鍵的,才到閨家半年就嫁?還沒被追求過癮。怎麼也要時隔小兩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