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
黑云城,天幕之上雷蛇流竄,雪電照亮大地,悄然而起的橫風,給這片蒼茫天地染上了一抹肅殺,也下了蕓蕓眾生的聒噪。
而這些天地異象旳源頭,僅僅是站在山巔的徐元峰,輕描淡寫往前踏出了一步。
黃粱福地是監兵神殿經濟支柱,徐元峰作為妖刀古辰的弟子,能親自坐鎮此等要地,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眼見黃靜荷被搶走,兩個劫匪還想大搖大擺離去,徐元峰眼底的謹慎,終究被殺意了下去。他腳踏虛空,緩步走向左凌泉:
“此人是東洲的戰俘,你敢劫囚,莫非是東南三洲的人?”
左凌泉頓住形,抬手示意仇大小姐帶著黃伯母繼續撤離,冷峻雙眸直視徐元峰:
“想死就拔刀,何必說這麼多廢話?”
聲音隨低,天鷹堡上下數萬人卻聽得清清楚楚,面皆是訝然。
他們雖然不認得左凌泉,但天鷹堡徐元峰的名聲,可是如雷貫耳。
徐元峰在仙門中的地位,類似于東洲的仇封,是老祖之下最強的中生代修士,常年駐留本土的老祖接班人。
但徐元峰明顯強于仇封,因為仇封強上面是在東洲排二線的荒山尊主,他上面卻是奎炳洲人族三巨頭之一的妖刀古辰。
敢對徐元峰說‘想死就拔刀’的人,在他們看來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
徐元峰凌空踱步,氣勢隨著步伐節節攀升,腰間雪亮刀鋒也緩慢出鞘。
等到刀鋒拔出,徐元峰手指抹過刀,原本柳葉刀般的利刃,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形變,化為了一把通銀白的細長六面劍。
颯颯——
徐元峰挽了個劍花,劍鋒斜直大地:
“閣下應該是東南三洲某家劍宗的人。我監兵神殿,曾是九洲第一武道宗門,只可惜子孫不孝,丟掉了這個名頭,現在的武修,只知道絕劍崖、紫霄城、鐵簇府,卻不知我監兵神殿為何。
“仙家起起落落是常事兒,我監兵神殿武道魁首的名聲丟了,但武德沒丟;你既然用劍,無論你是正是邪,本尊都以劍道會你,只希閣下的劍,能像一樣氣。”
天鷹堡上下的修士,對此言毫不意外。
按照仙君商寅的說法,徐元峰的潛力驚人,未來有機會武道問鼎,所以徐元峰從出名之日起,就很講究,從來都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用絕對實力證明自己,來為以后接班監兵神殿做準備——順帶一提,這個方式是和東洲武神學的,武神就喜歡對手用啥用啥,用絕對統治力打的對手沒半點脾氣。
徐元峰融百家之長化為己用,所有武道流派都有涉獵,確實有這麼裝的資本。
但可惜的是,徐元峰這次挑錯了對手。
左凌泉見對峙來到了自己最擅長的領域,眼神不能說傲慢自負,但‘勇氣可嘉’的贊許不了,他平淡道:
“仙家由盛轉衰,必有其緣由,靠匹夫之勇可彌補不了。你敢以劍道挑戰本尊,本尊便給你個面子,讓你先出劍,免得昔日武道魁首的傳人,連劍都亮不出來。”
左凌泉說的是實話,并沒有輕蔑貶低的意思。
但這句話聽在天鷹堡上下修士耳中,就是太過于目中無人,無異于辱徐元峰了。
徐元峰眼神沉了下來:
“自尋死路。”
話落形憑空消失在山巔,而山巔之上,同時綻放出萬丈霞,一鋪天蓋地的強橫劍意,從九霄之上來。
仇大小姐抱著娘親后撤,半途瞧見此景,眼神不由錯愕:
“落霞?”
黃靜荷出生于絕劍崖,對于昔日對手落劍山的看家絕技,自然如雷貫耳。
落劍山雖然青黃不接人沒落了,但劍道理念可沒淪為二流,放在頂尖修士手中,照樣是頂流的劍學;徐元峰這一劍的聲勢,恐怕不弱于嘯山老祖親自施展。
黃靜荷臉微變,急急開口:“徐元峰通過黃粱福地竊取天下武道,恐怕已經了落劍山,快去幫大壯。”
黃靜荷不知道左凌泉的名字,所以還是大壯了。
對于徐元峰為什麼會落劍山的絕學,半點不驚奇,因為各大豪門都會被調人手去婆娑洲參戰,落劍山被抓的俘虜不在數。
黃靜荷被囚數十年,本沒半點戰力,就想催促兒去給這位可能是婿的年輕劍俠助陣。
但讓意外的是,邊的閨,并沒有急于給男人解圍,反而出了‘就這?’的輕蔑眼神。
黃靜荷起初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明白了瓜瓜為什麼會出這表了。
黑天幕之下霞萬道,在無數修士驚愕的目中,徐元峰一劍從天外而來,裹挾無孔不的劍氣,從四面八方向左凌泉。
霞之中的左凌泉,本無路可逃。
就在所有人認為,這個口出狂言的白袍劍仙,會被一劍碾為齏的時候,夜空之中亮起一點寒芒。
颯——
白芒如長虹貫日,視萬丈霞為無。
所有人都沒看清那道白袍影如何出的手,但鞘中劍已經在霞閃過之時,出現在了徐元峰面前。
徐元峰臉驟變,饒是他看遍世間千般武道路數,也沒見過把速度提升到這種程度的招式,對武道認知都出現了些許茫然。
不過徐元峰終究是最頂流的武修,發現本沒法在被擊中前刺中對面,手中刺出的銀寶劍當即化,覆蓋住持劍右手,化為了一只銀利爪。
徐元峰在劍鋒襲來之前,直接抓住了玄冥劍,生生停住了劍鋒。
轟隆——
玄冥劍停滯的瞬間,蘊含在劍的洶涌劍氣便裂開來,沖散了蒼穹之下的霞。
徐元峰被震飛出去,撞在了天鷹堡主樓之上,瞬間震塌了整座高樓。
“嚯——”
正在迅速撤離戰場的諸多修士,瞧見此景發出驚呼之聲,眼神皆是難以置信,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徐元峰,在對手面前一個照面就飛了出去。
黃靜荷也是愣在當場,因為沒看清左凌泉出劍的作,只能詢問道:
“這是劍二?”
修行道并沒有‘劍二’這個說法,因為‘二劍破萬法’違背了‘劍一’的理念,左凌泉形容的‘劍二分之一’,要更加規范一些。
黃靜荷這麼說,是因為爹黃老祖知道劍道無止境,在私下教的時候這麼形容,算是老劍神自己的稱呼。
仇大小姐問過左凌泉,解釋道:
“這是他獨創的劍法,不清楚‘劍二分之一’,還是‘三分之一’。”
“他還會劍三?”
黃靜荷有些難以理解,暗道:我就閉關了幾十年,怎麼劍道的終點,忽然變起點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離譜了?
這些心念,外人自然無從得知,搏殺也在繼續。
左凌泉其實連‘二分之一’都沒用,就是樸實無華的一劍,用無人可及的速度干碎了徐元峰的傲慢。
一劍被截住,左凌泉懸浮于空并未追擊,而是劍鋒斜指大地,淡然開口:
“你監兵神殿,就是這般以劍道對敵?”
若是正常論劍,徐元峰半途‘棄劍’改用拳掌,就已經輸了。
但當前況顯然不是論劍切磋。
徐元峰撞碎主樓,形又沖破穹頂出現在山巔,手中劍重新冒了出來,做出持劍而立的模樣——此舉純粹是欺負低境修士看不清他剛才換兵的小作。
“好霸道的劍法!”
徐元峰眼底多了一抹謹慎,但并未產生怯戰之意;因為在他眼里,左凌泉知曉他的底細,他卻對左凌泉一無所知,剛才失手是吃了信息差的虧,并非戰力不如對方。
因此哪怕一劍失利,徐元峰依舊沒換兵刃,再次提劍襲來,半途揮劍如水,在蒼穹之上帶起鋪天蓋地的劍。
颯颯颯——
因為出劍太快,劍鳴聲連一片,猶如海浪的尖嘯,聲勢和方才截然不同,但氣勢卻沒有毫遜。
“連云?”
仇大小姐眼底流出驚異之,沒想到這個異族武修,竟然連九宗兩大劍學豪門之一,云水劍潭的絕招都學會了。
黃靜荷急聲道:“連云勢如水,靠速度沖不過去,快去幫……幫……”
話沒說完,黃靜荷臉頰又是一呆。
颯颯颯——
只見天幕之下,綿劍出現的同時,那個一襲白袍的年輕婿,也做出了同樣的作。
云水劍潭的劍,講究‘連綿不絕、生生不息’,這條路走到極點的‘連云’,髓就在于‘用最短的時間揮出最多的劍’,以絕對的數量碾對手,讓對手本招架不過來,從而達完殺。
左凌泉速度驚人不假,但想斬殺對手,還是得沖過連綿不絕的劍,結果大概率是兩敗俱傷,甚至可能先死。
徐元峰選用這一招,可以說對武道的理解,已經到了融會貫通、活學活用的地步。
但可惜的是,左凌泉早在練氣期,就已經接過云水劍潭的劍,學過‘七星劍陣’‘風水連’這些劍招,最后還通過‘連云’的理念,琢磨出了自己的‘劍二分之一’。
想借鑒化為己用,首先就得自己先學會。
左凌泉出于劍道路數,很難學會驚臺的無影劍、落劍山的天仙落霞,但云水劍潭的理念和他很契合,無非速度不變,減單劍質量,提高出劍頻率。
左凌泉以前不用‘連云’,是因為‘劍二分之一’全方位碾這一招,沒必要用云水劍潭的劍,惹來‘師承之爭’的非議。
現在一個異族修士在他面前炫技,左凌泉自然不客氣了。
左凌泉眼見劍來,抬手就以黑劍向天鷹堡。
轟隆隆隆——
兩道劍在云海之下相撞,數以萬記的劍氣在半空相撞而后溟滅,發出震耳聾的響。
這兩劍聲勢不分伯仲,相撞之后耗盡氣勁,很快在天鷹堡上方煙消云散,誰都沒有傷。
但左凌泉打的也不是徐元峰的人,他打的是徐元峰的臉!
左凌泉持劍空,眼中的不屑不再藏:
“一個武修,在劍修面前耍這些花架子,你是想證明監兵神殿的武道造詣有多低不?”
這話是真正的輕蔑,但天鷹堡上下的修士卻半點不覺得狂妄,因為他們就算眼瞎,也該看出徐元峰的劍道造詣,和這位爺比起來是一坨屎了。
遠樹林中,謝秋桃看的都快犯花癡了,小聲道:
“我還以為這個徐元峰多厲害呢,也不過如此嗎。”
上玉堂舉目眺,眼神平淡:
“不是徐元峰弱,是他太沒自知之明了。就算是本尊,也不會在老劍神面前顯擺劍,用自己閑時雅趣,挑釁人家吃飯的本事,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麼?”
“那意思是,徐元峰還沒真本事?”
“現在了。”
“嗯?”
……
連續兩次無功而返,天鷹堡上下已經嘩然之聲一片。
懸浮于山巔的徐元峰,也意識到了他的劍道,和對方差之甚遠。
不過徐元峰并未就此消沉,因為徐元峰涉獵百家,每種路數都走到極境,就不會再吃力不討好往上所,而是改學其他流派;劍道比不過劍道專的巔峰劍修,也在理之中。
兩次失手之后,徐元峰眼中的殺意藏了起來,換了面對旗鼓相當對手時的心如止水。
徐元峰手中的寶劍,在劍氣的余波中無聲變幻,化為了一桿銀長槍:
“好劍,不過閣下若以為我就這點底蘊,就太小瞧我監兵神殿了。”
左凌泉形巋然不,只是微抬下:
“是嗎?”
轟——
天鷹堡山巔,橫風驟起。
徐元峰手握長槍輕輕一振,氣勢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剛才持劍時的輕靈飄逸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若蒼松的堅韌扎實,就好似扎在山巔的一尊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