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之下，兩人并肩凌波而行。

　左凌泉鎖住氣息，疾馳不過數里，就發現前方忽然沒了靜。

　仇大小姐仔細知周邊，輕聲提醒：“被發現了，好像在往東邊逃遁，速度不快。”

　左凌泉見此愈發謹慎，提劍往東方追逐，尚未追出多遠，站在仇大小姐肩膀上旳團子，用翅膀指向海底：

　“嘰！”

　兩人形猛然頓住，低頭看向水下。

　也幾乎是同一時刻，兩人周邊百丈外的區域，水花炸裂，濃郁毒霧從海水中噴出，形了一道環形毒圈兒，把兩人圍困其中。

　轟——

　和黑霧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道形鬼魅的人影。

　左凌泉離開水面在空中懸浮，環視周邊，可見一個著青書生袍的男子，倒持兩把蛇牙狀的骨白匕首，在黑霧中不停閃爍，似乎同時存在于四面八方。

　仇大小姐已經和玄鄴打過兩次道，知道此妖極為穩健，開口道：

　“它不敢孤擋在這里, 當心還有高人設伏。”

　左凌泉知曉此理, 神識在海面之下搜索可能存在的對手，并未發覺異樣, 就問道：

　“團子，另一個人藏在哪兒？”

　團子攤開小翅膀，示意別自己嚇自己，莽就完事了。

　“……”

　左凌泉相信團子的察力, 心中不免意外。他左手放在腰間劍柄上, 向在黑霧中閃爍的人影：

　“你是迷路了？還是活膩歪了？”

　此言并非傲慢，畢竟全盛時期的狼駭加玄鄴，上同境的左凌泉加仇大小姐，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玄鄴一只玉階初期的大妖, 正面圍住倆玉階劍修, 和把脖子過來讓他們砍有什麼區別？

　玄鄴形飄忽不定，避免被兩人鎖定位置，目寒：

　“為妖者舉世無親，明哲保方能長存于世；但退無可退時, 亦不可未戰先怯, 殊死一搏方可絕逢生。”

　左凌泉明白這修行的大道理, 抬眼向東方：

　“逃掉了那只是狼駭？以你的格, 能為他人舍生取義？”

　玄鄴目平靜：“我跟隨妖王修行，人族學說教化, 知曉‘為人之道’；只可惜，整個天下的人族，都把我當妖看，只有妖王和狼駭, 把我當人。他人以誠待我, 我自以誠抱之。”

　玄鄴說的這個‘人’, 指的應該是‘同類’, 左凌泉并未懷疑此言真實，微微點頭：

　“兩軍戰，沒有心慈手的說法，看在你還有三分的份兒，給你個痛快。”

　“哼——”

　玄鄴渾浮現出兇戾氣息，以及對左凌泉蔑視的不悅：

　“我乃玄蛇之軀, 天生強于人族, 又人族教化, 所學藝業比不爾等弱半分。以前避戰兩次, 是不想出手, 你們莫不是真以為，本尊是毫無戰力可言的宵小之徒？”

　仇大小姐知曉妖族魄的霸道，輕聲道：

　“此妖在雪狼山顯手，路數和人族無異，而且狡詐善謀，比只會橫沖直撞的雪狼王要難對付，不要大意。”

　左凌泉并未疏忽大意, 他把右手放在了玄冥劍上，沉聲道：

　“那我倒要看看, 你有幾分本事！”

　玄鄴確實被激起了兇，沒有退意的況下，全力以赴展現的氣勢, 并沒有比狼駭遜多：

　“毀我玄蛇一族福地、傷我玄蛇一族萬千子孫，此仇今日便由我來了結，給我死！”

　轟——

　話音落, 海水轟然炸裂，盤旋的毒霧齊齊往懸停于中心的兩人來，玄鄴倒持兩把蛇牙匕藏在毒霧之中，形化為千百道鬼魅虛影，迅速近。

　玄鄴所走的路數，就如同蛇捕鼠，先匿聲息接近，然后發出迅雷不及掩耳的致命一擊，匿形和發力都極強。

　仇大小姐難以分辨本位置，手握碧青長劍靠在了左凌泉背后，以免被對方突襲。

　左凌泉也不清玄鄴虛實，在捕捉不到對手位置的況下，沒法出劍, 只能采取防守反擊之勢。

　但……

　團子本想當氣氛組, 奈何實力不允許, 抬起翅膀就指向了迷霧中的一道虛影：

　“嘰！”

　咻——

　嘰出法隨。

　海面之上霎時間劍意沖霄, 一道近乎刺耳的劍鳴聲憑空炸響。

　左凌泉手按劍柄好似還站在原地，但等著殘影消失，人已經出現在了毒霧邊緣，手中不知如何出鞘的玄冥劍，遞到了玄鄴的面前。

　這一劍速度太快，饒是仇大小姐早有準備，也被這恐怖的發力驚了下。

　而更震驚的自然是玄鄴。

　本來玄鄴在認真尋找兩人的破綻，找機會一擊重創，對面的小破鳥翅膀一抬，左凌泉就直接閃到了它真之前，那被盯上的獵，可就變它了！

　玄鄴瞳孔猛的一，倒持的雙匕沒有片刻遲疑，就往前劈出，試圖格擋刺來的劍鋒。

　但左凌泉是把發速度走到極致的人族劍修，同境之下魄肯定沒玄鄴結實，但發力可是只強不弱，當前抓住空隙先發制人，又豈會給玄鄴招架的機會。

　玄鄴雙匕刺出，剛擊中玄冥劍，墨龍般的劍氣，已經在前發開來，撕裂了眼前的毒霧。

　轟隆——

　只是一擊之下，玄鄴便被震退，幻化的形也被打散，重新顯出了百丈蛇。

　玄鄴的玄蛇魄，在有格擋的況下，還不至于被一劍穿心。

　但左凌泉用的也不是一劍。

　玄鄴強行接下玄冥劍無堅不摧的力道，腹蛇鱗已經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它想等到劍勢褪去便撤毒霧，哪想到眼前的劍氣尚未消散，另一威勢不遜半分的沖擊力，再次落在了腹之上。

　轟——

　飛濺。

　不過眨眼之間，百丈黑蛇的腹，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劍創。

　玄蛇一族為鱗甲之屬，魄比渾白的狼駭還結實，連接兩劍都沒被打穿腹。

　但玄鄴的況，也好不到哪里去，腹蛇鱗被肆劍氣鏟斷，口模糊，已經可以瞧見墨黑蛇骨。

　如果只是如此，玄鄴抗過去，尚有可能能重傷逃遁，但它的對手可不止一人。

　仇大小姐反應毫不慢，在左凌泉手的瞬間，已經隨其后跟上。

　左凌泉一劍破甲，在玄蛇腹撕開了裂口，把毫無防護的臟腑暴在外，仇大小姐自然不會再盯著蛇鱗打，抬手就是一劍，刺向了百丈黑蛇腹的窟窿。

　不出意外，這一劍下去，玄鄴必然變團子的午飯。

　左凌泉一劍得手后撤的同時，也在全神貫注提防，以免玄蛇抱著同歸于盡的心思拼死反撲，傷到仇大小姐。

　但讓兩人意外的是，仇大小姐剛氣勢凌人沖過來，一聲喝就在前炸響：

　“仙長且慢！”

　說話的是百丈玄蛇，聲音極大，猶如當空雷鳴。

　仇大小姐作一頓，在左凌泉邊急急停住形。

　左凌泉可沒有聽對手啰嗦的習慣，他已經重新凝氣，提著玄冥劍再度近：

　“你不是要了結仇怨嗎？我給你機會……”

　“了結了了結了，仙長給個機會，我有要事相告！”

　玄鄴再無方才的氣勢，懸浮于空往后仰著脖子，不進攻也不格擋，一副躺平待宰的架勢，急急開口求饒。

　“……”

　左凌泉聽見這話，蓄勢待發的劍鋒暫且停住，微微皺眉。

　仇大小姐也有點無語，來到跟前，下左凌泉的劍，冷聲道：

　“就這點本事，也敢口出狂言找人算賬？你有什麼話比你這皮骨值錢？”

　左凌泉之所以停手，也是因為對這個起了興趣。

　一條玉階境的玄蛇，可以說渾上下都是寶，皮骨鱗甲可做防，蛇膽是壯神，魂魄可以做仙兵的靈，玉階初境神魂之力雖然不多，但也能增長玉階修士的修為。

　這麼大的收益擺在面前，又是可以名正言順斬殺的妖魔，就算是想棄暗投明，這種況下左凌泉也不會接；想要換一條生路，這要說的話，價值肯定不低。

　左凌泉手持玄冥劍斜直海面，詢問道：

　“你知道婆娑洲守備空虛背后的圖謀？”

　玄鄴在兩人停手后，又小形，變回了青書生的模樣，落在海面眼神再無兇，開口道：

　“不知道。”

　“？？”左凌泉臉一沉。

　“誒等等！”

　玄鄴迅速抬起雙手，張道：“我不過玉階初期，作為先鋒軍在前線打仗，被正道仙師俘獲的可能很大，上面不會把細節全告訴我；不過近些年異族作很大，我大略能猜出一些。”

　左凌泉和仇大小姐一起落在海面，沉聲道：

　“說。”

　玄鄴抬著雙手，也沒放下：

　“我已經在婆娑洲坐鎮幾十年，從前幾年開始，異族逐漸把婆娑洲的高境修士調走，上面沒給理由；而后從來往人口中得知，西北兩洲都在戰備，靜很大，雖然上面沒明說，但我能猜出，近些年肯定要打一場大的，目標不是南嶼洲，就是東洲……”

　仇大小姐柳眉輕蹙，稍顯不耐煩：

　“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問你，異族打南嶼洲尚能勉強海，打東洲怎麼過去？”

　玄鄴搖了搖頭：“商仙君技法通神，已經解決這些問題也說不準。”

　“異族準備什麼時候進攻？從什麼地方開始進攻？”

　“這是絕，世上恐怕只有四圣知道；不過婆娑洲一丟，你們已經有所防備，莪估測時間不會太遠。”

　“就這些？”

　“嗯……我可以幫你們出謀劃策，我對異族很了解……”

　左凌泉對這些擺在明面上的消息，半點興趣沒有，對玄鄴更沒興趣，提劍就要上前。

　玄鄴見狀退開兩步，咬牙道：

　“異族打仗，算不得大謀劃，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你們一直忽略了。”

　左凌泉臉微沉：“你再有半句廢話，想死的痛快都難。”

　玄鄴連忙點頭，認真道：

　“最近幾百年，異族都有作，比如突襲荒山劫走竊丹殘魂、在東洲北疆竊取玄神力……”

　左凌泉和仇大小姐聞言雙眼微瞇。

　他們自然知曉此事，老祖們也知道，但因為不清楚異族要做什麼，時間度又太久，只能把這事兒放在一邊兒，先顧眼前事。

　仇大小姐詢問道：“異族竊取神之力，想做什麼？”

　玄鄴道：“我年之時，跟著妖王騰笙修行，就見過上面去抓懷神力的類或者修士；雖然不清楚意圖，但知曉這些神祇之力，都被送到了仙君商寅手中，應該是要煉制一樣東西，作這麼大，和打通長生道必然有聯系。”

　“你說的這些，我們也能猜出來。”

　“但你們不知道煉制什麼東西、用什麼方式打開長生道。我知道大概，能帶你們去奎炳洲探查……”

　仇大小姐打斷話語：“你開什麼玩笑？我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往奎炳洲跑，敢帶著你這墻頭草？”

　玄鄴認真道：“只有我能帶你們繞開防護，進異族核心地帶；此事關乎九洲安危，你們把我宰了，很難再找到我這麼配合的人，萬一錯過時機，敗的可是整個正道。你們就算有殺心，也應該等把我利用完再手，我又跑不了。”

　左凌泉本不考慮帶著一個玉階叛徒跑，那是沒事兒找刺激。

　不過抓到這麼大一條魚，不好好利用直接宰了，同等價值又肯配合的異族確實不好找。

　這種事，顯然需要和老祖商議再定奪，左凌泉想了想，開口道：

　“你自己封閉六識束手就擒。”

　玄鄴已經是待宰羔羊，六識清醒也翻不出浪花，當下就直接閉上雙目，直地倒在了海面上，連氣息也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