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揚半躺在一團毫無生機的雍容之中,沉靜地看著窗外。背后墊著厚厚的舒適的靠枕,臉又回到剛醒來時近乎明的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如同易碎的冰雕。
天氣正舒適,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只在腰間隨意搭了一條薄薄的毯子,一條隨意開,另一條曲著,無意識捂在腰間的手已經看不出當初的模糊,只是手背上麻麻布滿了針孔,在青白的皮上格外顯眼。
“不舒服麼?是不是胃疼?”見他的手始終捂在腹部,李安維有些擔心。
首揚依然沒說話,只是很輕微地搖搖頭,放下手,眼中的都沒晃一下。
他并沒有不舒服,可是卻總覺得自己的好像被切割開兩道巨大的傷口一樣,痛痛的,冷冷的,好像最脆弱的部分全都暴在空寂的冷風之中,而那兩道傷口——名顧知航!
目追隨著首揚已經放到床上的那只手,李安維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也能約猜到一些。
聽說,這雙手已經廢了,李安維心臟悶悶的疼。這個倔強得讓人心的男人,這個讓三合會的高傲男人們至今為之折服的孩子,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重拾他曾經的輝煌!
半晌,李安維把手機遞到他面前,“給你的人打個電話吧!”
始終沒有波瀾的眼神忽然了一下,首揚這才低下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面前的手機。
“顧夫人他們全都換了號碼,我們的人實在聯系不到。堂主說,或許你記得還有其他人的電話,哪怕是謝將軍家的人,也好。”頓了頓,李安維的語氣依然平靜無波,“讓顧知航來陪你吧!”
首揚依然低著頭看著眼前的手機,他不是不想接、不是不激,可是……除了顧知航之前的號碼,任何人的電話他都不記得!
見他只看著卻不接,李安維將手機放到他窗邊的桌子上,笑了笑,“現在手機可了稀罕兒!萊恩大夫他們發現,電子輻對你的有影響,現在整個莊子只剩下這兩部手機,和大夫們的幾臺電腦,兄弟們平常打個電話都必須跑到十幾里外,急得都要跳腳。”
首揚終于淡淡笑了笑,這麼說,這部手機是那個人的?那他就更不會留下了!而且,顧知航他們的號碼早就換了,就算留下能有什麼用?他不可能讓邵文他們冒險聯系東都!
見首揚臉上好歹有了些表,李安維稍微松了一口氣,揚了揚手上的棕包袋,“要不要我給你修剪修剪頭發?”
首揚挑了挑眉。
李安維笑了,打開包袋,竟是看上去非常專業的一整套剪發用!
“我的業余好!而且,我的技非常不錯!”李安維隨手出一把長長的發剪,炫耀似的在手里轉了個圈,“要不要試試?”
首揚終于笑得生起來,抬手著略長的發,“不,我想留著。”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當初我們婚禮上,那家伙說,想看我長發的樣子。”
長時間沒開口說話,他的聲音難免有些沙啞、有些低沉,但不妨礙音線的華麗,略微乏力的溫聲,讓人不覺心都了一分。
所有人都知道,首揚里的“那家伙”是誰。
李安維的眼神了一下,微微勾了勾角,將剪刀收起來,手輕輕著首揚的發,“那真是憾,不過我覺得,你留長發應該會很好看。”頓了頓,語氣似乎頗有些羨慕的慨,“值高的人,怎麼都賞心悅目。”
首揚聽了這話,忍不住略顯懶散地笑起來,“現在倒是比之前更話嘮了。”
“我也這麼覺得,可能人老了,就變啰嗦了。”
聽他難得調侃的話,首揚的笑意更盛一分,“你有多老?”
“我兒子差不多都能上初中了,你說我多老?”李安維一臉正經地看著首揚年輕得過分的臉,“不要揭一個老男人的痛,在國外問年齡是不禮貌的,我們要鄉隨俗。”
首揚被他逗得“哈哈”笑起來。
見他的心似乎變得很不錯,李安維試探著問:“要不要出去氣?”
“可以嗎?”首揚雙眼微微亮了一下,捂了捂這幾日疼痛加重的心臟。
從那天被邵文帶回,首揚持續昏迷了數日,即便是醒來后的這幾天,大多數時間也都是在沉睡中度過。
“我問過萊恩大夫,適當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你的有好。”
首揚的眼睫了一下。
見狀,李安維笑了,“放心,除了有可能到堂主,我保證你不想看到的人全都不在。”
首揚也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想看到的人里會沒有廖越安?”
“你既然愿意見我,肯定也不會排斥堂主。”李安維把首揚的外套拿上。
首揚低頭笑笑,沒再說話。
他的確不會排斥廖越安,如果沒有廖越安和李安維的話,只怕他兩年前就已經死在了S市。更何況,他現在連這個沒有顧知航沒有TOP、只有那個人的人朝夕相的地方都能待下去,還有什麼是接不了的?
別墅乃至樓下似乎都很平靜,空氣中彌漫著難得的安詳分子。
不過是推首揚出來走走、在莊園里散散心,李安維并沒有刻意給首揚換服,只在他的睡外套了一件針織衫,看上去有些怪異,很不協調,不過首揚并不在意。
小心地把首揚抱到樓下,放在椅上,李安維忍不住搖搖頭,“你太輕了。”
首揚沒做聲,只是瞇起眼睛抬頭看著外面明亮得有些晃眼的天空。
首揚總覺得,溫哥華的風是的,細細地吹在上,就像是溫吞吞的水,讓人渾舒服得連孔都能放松起來。
首揚懶懶地想,自己現在像不像被煮在溫水里的那只青蛙——安逸得只剩下等生等死了。
見他瞇著眼睛略微彎起角,像只慵懶的貓咪,李安維不覺輕笑著搖搖頭,哄首揚出來一趟真不容易,讓他有種哄孩子的錯覺。
李安維的確用心,一路走過來連一個人影都沒見到,連往日遍布周遭的視線都被暫時撤掉了。偌大的沒人監視的莊園,似乎給人些許自由的錯覺。
“你、不恨我?”
無厘頭的一句話,首揚卻知道他在問什麼。極長的睫了一下,慢慢張開,劃出一道優的弧,“恨?”
好半晌之后,首揚才輕輕開了口,“什麼是恨呢?”
李安維沒說話,心里似乎有些揪拿,很不是滋味兒。慢慢推著他往前走著,沉默著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