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松了一口氣。

　這算是人的退讓，既然提出能帶著姜沉璧一起去，要麼便是預備和談，就算先才的殺手是大祭司安排下來的，如今也算是知道了他的態度。

　他替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別上一枝花，這才拉過的手，“我們走吧。”四下里的丫鬟仆從齊刷刷垂下頭去，姜沉璧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男人的手掌寬和溫暖，卻掙扎了一下，“這麼多人，拉拉扯扯地什麼樣子？”

　弈不答，反而轉頭看向側的門客，“先生，我帶自己的嫡妻出葬世宮，這不算是逾越罷？”

　那位門客早已是苦笑連連，哪里還敢接弈這話兒？歷任葬世宮的幾位宮主，壽命都不算長，這有限的時間之無不追求權力，窮其一生，很有人能將娶妻生子納考慮之中，如今這位爺已算得上是特立獨行，破天荒頭一位了……先是和南宮家的南宮漪珠小姐糾纏不清鬧得滿城風雨，如今為了一個人竟然殺了大巫姬……

　他還能說什麼？他還敢說什麼呀？

　“主，屬下愚鈍，不知道這些，不過如今看這景，主還是和大祭司和平相為上，畢竟葬世宮上上下下還得仰仗主和祭司大人呢……”他也是個聰明人，輕巧幾句話四兩撥千斤，才不得罪姜沉璧。

　畢竟如今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得罪誰都不上算。

　進了大祭司所在的正宮主殿，四下的眾人分立兩側，盡皆垂首沉默無

　言，殿燃燒著厚重的檀香，卻出一肅殺冷氣來。姜沉璧低低笑道，“我怎麼這樣害怕呢？弈，我不去了不？”

　男人和十指相扣，毫不肯放開，“何必怕？有我在呢。”他每走出一步，兩側的人便逐次手跪下，他倒是十足坦地承，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姜沉璧頗有些不自在地左右看著，將男人的手指攥的更了。

　雕花宮燈旋轉怪陸離的五彩，將那長廊兩側的壁畫顯現出幾分宗教特有的神。窯金磚被拭得一塵不染，每一塊都反出冰冷的澤。兩個婢替弈挑了紅簾請他進，男人緩步而行至正前，袍跪好，把頭垂下，“屬下見過大祭司。”

　“起來吧。”主座上的人竟然破天荒地平和，沒有再度出言不遜，亦不曾冷言相譏，對男人略一抬手，“本司今日召了幾個葬世宮的門客過來問話，可是他們卻閃爍其詞，顛三倒四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很想知道，在你離開葬世宮的這些日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

　弈垂首，“屬下惶恐。不知大祭司您想聽什麼。”他雖然話語之間畢恭畢敬，卻讓人不到敬畏之意，主座上的人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已經含怒氣，“夠了，弈。本司已經不打算追究了，如今我還不曾問你，你就這般推托！本司已過了天命之年，子也不勝從前了，難道你們一個兩個都不堪大任，要

　我葬世宮轉他人之手麼？”

　說完，拂袖掩面，氣的咳嗽了數聲，弈趨步上前奉茶，心中卻思緒百轉……這個人今日可是有些反常，如此“示弱”的表示先才從未有過，他毫沒有一功的慶幸，反而更加警惕。

　“屬下蒙葬世宮一手提點歷練，自然是有恩報恩，大祭司這話便是折煞了。”弈道，“只是先才在比武大會抑或后來的青雀道場，楚掌事和陸先生都有目共睹，屬下以為沒有必要贅述，畢竟旁觀者清，若是我來說，必然是要給自己攬功的。”

　兩個人不冷不熱地打了一太極，姜沉璧站在一邊自覺弱小可憐又無助，四下眾人的目都有意無意地聚攏在邊，有那麼一瞬間，姜沉璧覺得自己仿佛禍國妖姬，正承著這個年齡不該承的力。

　大祭司沉默良久，似乎聯想到了某件事，語氣不自覺地放了些許，“你是真的喜歡？”目似乎第一次落在的上，“本司很想知道，這麼一個臭未干的小丫頭，會不會為第二個南宮漪珠？”

　此言一出，弈和姜沉璧俱是一驚，大祭司知道的遠比他們二人想象中還要多。象牙白的鬼面之后似乎展出一神莫測的笑容，在這個恰好的時間拋出來兩個人之間唯一的芥。

　“若我沒有記錯，你當年對南宮大小姐也是一往深，整個燕京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弈一時語塞，目逡巡在姜

　沉璧和大祭司之間，不知是該應對心思叵測的人，還是先解釋給面前的聽，姜沉璧出手，無聲地在男人的掌心輕輕敲了三下。

　我信你。

　于是，男人面上重新恢復從容，對著高座上的大祭司微微頷首。

　“過往不追，從今往后，只此一人，至死不渝。”

　大祭司角微微上翹，不知是贊許亦或者嘲諷，“但愿你說到做到。”頓了一頓，忽然間說道，“既然你二人是真的兩相悅，那麼，可已有了夫妻之實？”

　姜沉璧一口唾沫在中，差點嗆死自己。

　是否有了夫妻之實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人看上去冷漠，簡直將七六摒棄在念之外，究竟是如何面不改心不跳地問出這句話來的？

　還是用如此理所應當的語氣？

　的驚訝程度簡直不亞于被杜玄蘅告知“其實師父一早就知道你是個兒。”

　弈面同樣有那麼幾分不可言喻的尷尬，一手握拳在邊咳嗽了兩聲，“這個……已經有了。”說完微微垂首，竟然浮現出淡淡的郝然。

　姜沉璧：！有個屁啊！等等！你怎麼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們兩個人還真是一個敢問一個敢答啊！

　四下的侍從雖然依舊垂首，早是恨不得將耳朵過去聽個明白，姜沉璧簡直哭無淚，“其實也還……哎呦！”那只被男人攥在掌心的手抖了一下，默默噤聲。

　大祭司的神猶如古井一般了無波瀾。

　“既然

　如此，你是葬世宮的主，也該給人家姑娘家一個名分，擇個良辰吉日，在葬世宮完婚一次罷。”

　弈：！

　“什麼！”

　“本司命你將這位姑娘明正大地娶葬世宮中。”大祭司微微嘲弄地自上而下俯瞰弈，“怎麼，你怕了？先才不是山盟海誓的麼？”

　這分明是激將，弈卻一時間覺得熱上涌，話在邊幾次想要口而出，然而最后一僅存的理智告訴自己，大祭司絕對不會如此善罷甘休此事也絕不會如他想象中那麼簡單。

　“大祭司費心全，需要屬下做什麼呢？”弈沉聲道，“還請直言。”

　人笑了一笑，也不避諱，“我要頂替大巫姬的位置。”

　姜沉璧圓瞪雙目，滿臉茫然警惕，弈神卻陡然一凜，“為什麼？”

　“你是主，原本應該繼任宮主之位的，卻在祭祀大典上殺了大巫姬，此乃大不祥之兆，歷任宮主也不敢如此逆天而行，教中議論四起，我也無法只手遮天下去，想要平復人心，便得有一個你的心腹接任這個位置，稟明天意才行。”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弈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再度置喙一二，一直沉不語的卻忽然開口。

　“我愿意。”

　出了大祭司所在的正宮，弈第一次如此沉默，直到完全走出去，走到疊翠湖的漢白玉橋之前，他才終于忍不住開口，“丫頭，你為何要答應大祭司？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