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米上車離開的時候，天差不多完全暗下來了。

鄧小秋這回沒有坐在後排，而是坐在副駕駛座，一上車，就自己繫上了安全帶，小臉微紅，目視前方，不敢多看葉九。

和一個年輕男子同車而行，車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這種經歷，對鄧小秋而言，可能還是第一次。

車子開出了甘塘鎮，鄧小秋忽然“哎”了一聲。

葉九看了一眼，見一副言又止的樣子，笑了笑說道：“沒事，想說什麼就說吧。”

“嗯，就是，我想問一下，我爸爸，他，他在裡面還好不？”

鄧小秋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還是不敢看葉九。

“還行，沒災沒病，能吃能睡。”

葉九這個話，倒也不是完全在寬鄧小秋，有一半是事實。

鄧子豪心態還真不錯，明知這回麻煩很大，卻該吃吃該睡睡，不含糊。

按照他自己在號子裡和獄友們說的原話就是“老子要養足了神才能和那些警察鬥！”

因爲專案組明確規定，對鄧子豪不能用違規審訊手段，故此他確實沒吃什麼苦頭。

鄧小秋又問道：“那，裡面吃得好嗎？

我爸那個人，喜歡吃好的，喝好酒，好煙……上次我們去給他送東西，你們，你們不讓我們看他……”這也是制度規定的，犯罪嫌疑人在審訊期間，法院沒有正式判決之前，不允許會見家裡人，能見他的除了辦案警察，檢察員和法，就只有辯護律師了。

家裡可以送東西去，但見不到人，東西還要經過看守所仔細檢查，確認沒有什麼危險，沒有暗中通風報信，才能送進號子裡去。

食都可以，菸酒肯定不行。

葉九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看守所不準菸喝酒的，伙食肯定也不如外邊的好，但肯定能吃飽。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老實說，是不是所有在押嫌犯都能吃飽，還真不一定。

反正每餐每人一鉢飯，加點菜，吃不吃得飽就是這樣。

鄧子豪也不比其他在押人員特殊。

鄧小秋的眼圈又紅了。

“那洗服呢？

誰，誰給他洗服？”

“服都是自己洗。

反正現在天氣熱，都穿短袖，好洗。”

“可是，他，他從來沒有自己洗過服，以前在家裡，都是我媽和我幫他洗的，要不，就是保姆幫他洗。”

葉九一哂。

九哥我的服都是自己洗的。

當然，專案組有洗機，一幫子糙老爺們，沒日沒夜辦案子，手洗服？

真沒那個時間！至於大家共用洗機會不會不衛生，葉九他們從來都沒計較過這個問題。

最多講究一點的人自己洗，像葉九這樣的，歷來都是不管什麼服都一腦丟進洗機，纔沒那麼多事！不也好好的？

也沒見得皮病啥的。

鄧子豪一個混混出的傢伙，還真把自己當老爺了？

當然，葉九也能理解鄧小秋的心，這姑娘擔心自己老爸，也是人之常。

“放心，這些都是小事，沒問題的。”

葉九這麼安鄧小秋。

鄧小秋不吭聲。

車裡又陷了沉默之中，葉九專心開車。

實話說，和這樣一個姑娘同車，葉九心裡頭也有點彆扭，鄧小秋真要是和鄧子豪一個模樣，飛揚跳，葉九覺得反倒很好相。

敢在九哥面前跳，我一樣收拾你，管你是男是。

現在鄧小秋跟個瓷娃娃似的，多愁善，葉九心裡總覺得對有點歉然。

不管怎麼說，人家老爸是他親手抓的。

要不是他葉九，鄧子豪雖然最終也難逃覆滅的下場，但至還能風好幾年呢！在另一個時空，鄧子豪被抓的時候，鄧小秋早就長大了，可能連婚都結了，人世故見得多了，自然承能力也更強，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孤苦無依”。

不知道過去多久，車子快進市區了，鄧小秋忽然又開口問道：“那，我爸爸，他，他會不會被判死刑？

大家都在說，那個警察，是，是他讓人去殺的……”這還真給葉九出了個小難題。

在葉九看來，鄧子豪的死刑幾乎是必不可免的，除非他真能有重大立功表現。

要知道，足以改變死刑判決的立功表現，要求真不是一般的高。

在葉九的腦海中，哪怕在另一個時空，二十年的刑警生涯，似乎也沒見過一個這樣的實例，因爲重大立功而活下一條命的。

鄧子豪這個案子，定是黑惡勢力團伙案，鄧子豪是無可爭議的首犯。

如果他能逃死刑判決，那其他幾個主犯，比如李安林，錢兵，廖小，幺等實際參與了謀殺黃敏的犯罪嫌疑人的死刑判決，就會顯得特別突兀。

在我國，團伙案的判決，尤其是造了惡劣影響的重大團夥案，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很多時候，還不能單單從案這一個方面去考慮，法院還得考量更多的層面。

wωω ☢тt kдn ☢C〇 要對上，對下都有代。

判不判鄧子豪死刑，合議庭的審判長是無權決定的，必定要在星州市中院，靜江省高院的審判委員會上反覆討論，並且還要將討論結果報送省市相關的主要領導人，得到批準才能最終確定下來。

但這樣的話，葉九又怎能給鄧小秋實話實說？

小姑娘明顯經不住這樣的打擊。

“是這樣的，鄧小秋，我們辦案人員都有規定，不能隨便案。”

葉九一邊開車，一邊斟酌著字句，緩緩說道，連車速都在不知不覺間放慢了下來。

看得出來，鄧小秋很失，淚水慢慢流淌下來。

葉九接著說道：“不過我這次來，就是和他說好了，只要你們家屬平安無事，他答應會檢舉揭發其他人的罪行。

如果他能有重大的立功表現，那麼在法院審判的時候，是肯定會考慮這個因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