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按照地圖一直往林深趕, 隨著朝逐漸撕裂殘余的昏沉夜,眼前景象也逐漸明朗開闊起來。
穿過匝匝的樹林, 竟來到一懸崖頂端。
唱月峰乃小重山盡頭,視線越過周遭嶙峋的石塊,便是懸天般高聳的陡崖。崖底汪洋大海無邊無際, 雪白浪花拍打在石壁之上,像極了劍浮影, 轉瞬即逝。
進小重山境的, 都是金丹期修士。此等修為無法與玄鳥抗衡, 更不可能在它凌厲的攻擊之下來到這里,見一見銀仙葉真正的模樣。
就連“銀仙葉生在唱月峰”這一傳聞的由來,也是數年前一名弟子進境時, 恰好被傳來此, 這才見到那株傳說級別的仙草——
至于他究竟是如何哭爹喊娘地功逃,就又是另一個頗為驚險刺激的故事了。
而今寧寧站在懸崖頂端,被呼嘯而至的狂風吹得瞇起眼睛,在看清前方的景象后,微微勾起角。
陡崖盡頭的平地上,生有一株散發著盈盈華的靈植。與尋常植不同, 它總共只有一片長且細的葉片,通呈現出星銀河般瑩亮的雪銀, 此時沐浴著淡淡晨,便更顯得如夢如畫。
崖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它卻始終靜靜立在整個境最深的角落, 不曾有毫搖。天地影皆在此渾然匯集,不愧為汲取日月華而生。
饒是寧寧也能到這株靈植所散發出的和靈氣,應該正是傳說中的銀仙葉。
賀知洲不知道能把玄鳥拖住多久,來不及顧及其它,立刻邁步向前將仙葉摘下。
和天心草一樣,這種圣階靈植往往需要數百年才能凝一株,因此寧寧在摘取時格外小心,不去破壞植被的位置,讓它們能盡快重新長出。
然而摘完抬頭,視線晃眼一瞥,卻不由愣住。
崖邊植被稀疏,被重重疊疊的巖石陣陣包裹。而在某個被石塊掩映著的角落,赫然出現了一抹刺眼緋紅。
那竟是個橢圓形的蛋。
圓圓滾滾,高度大概足足有一米多,呈現出與玄鳥羽無異的鮮紅澤,遙遙去,宛如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它所的位置極為,加之寧寧一心取得仙草,因此之前并未察覺這道影子。此時不經意間見,心臟用力地噗通一跳。
這是……玄鳥的蛋?
原來是這樣。
玄鳥之所以拼命護著銀仙葉,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之前在古木林海與蘇清寒談時,兩人就曾談論過,玄鳥究竟為何會死守銀仙葉。
“其實銀仙葉的最大用途,還是解毒與抑制魔氣。但由于圣階靈植都擁有清心凝神的靈氣,所以絕大多數人都認為,玄鳥是為了通過它汲取天地華、提高自修為。”
蘇清寒道:“但也有人覺得,說不定是因為玄鳥生了蛋,想通過它來滋潤鳥。”
見寧寧出困的神,耐心補充:“玄鳥一族極為罕見,雖然年后實力極強,在年期卻十分脆弱——不但孵蛋需百年,孵出來后的崽也虛弱至極,如果沒有珍惜靈植吊著一口氣,很可能會在出生不久后死去。”
寧寧點點頭:“師姐你曾經說過,天心草的作用才是滋養生靈,如果玄鳥想要修煉或孵蛋,為什麼不去直接找天心草呢?”
蘇清寒搖頭笑笑:“且不說天心草蹤跡難尋,聽說曾有人見到過一株,本想強行搶奪,卻被看守在旁的石中靈差點奪了命。據他所說,那石中靈不知吸取了多來自天心草的靈氣,早就了這境中實力最強的半仙,恐怕即便是玄鳥,也很難從手中把天心草奪過來。”
當時的寧寧驚訝得微微張圓了。是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有幾分書癡氣質的姐姐,居然會是這方境里boss級別的人。
掃地僧果然無不在啊。
“玄鳥竟是為了繁衍子嗣。”
玄鏡外,一名修士喃喃自語:“難怪它會拼了命地護著銀仙葉……我之前還納悶,明明以它如今的實力,應該并不需要靠靈植增進修為。”
有人驚訝道:“我聽聞玄鳥蛋在孵化之時,會隨著孵化進程由白變紅,看它的模樣,應該已經快破殼了。”
萬劍宗的紅修也來了興致:“不過與天心草相比,銀仙葉的孵化能力只能算是退而求其次。待會兒玄鳥回來,就算與寧寧撞見,不也可以利用天心草與它進行和平易,免傷害?”
“這可不妥。”
一旁的曲妃卿低聲一笑:“要是玄鳥貪婪,直接殺了寧寧奪走天心草,能有什麼辦法麼?訴苦都沒地方說去。”
“難怪之前玄鳥與賀知洲談話時,說的是‘喜歡小孩,還想要個新孩子’。”
天羨子嘿嘿咧著,似乎想起什麼,眼底笑意更深:“諸位別忘了,我們可是打過賭,看哪家弟子能率先奪得銀仙葉——如今結果已出,記得錢。”
“等等!諸位快看!”
浩然門長老眉頭一擰,死死盯著玄鏡之中:“那道影子……是不是玄鳥回來了?!”
鏡中畫面一轉,果然在天際見到一束火紅的。
玄鳥來去如風,降落在地面時,引得石子紛然滾。許是因為原型太大,它在落地后便化為紅子的模樣,還沒走幾步,神便陡然凝滯。
——本應該生有銀仙葉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可偏偏它從未到有誰靠近過此地,周圍更是不存在一一毫生人的氣息。難道銀仙葉還能生出雙來,憑空跑了不?
它越想越煩躁,原地來回踱步一番,眸中神越發狠戾,由橘黃滲出一樣的紅。
“奇怪,寧寧藏去了哪兒?”
玄鏡外的何效臣四下找尋,卻并未見到小姑娘悉的影。自他們將畫面轉到玄鳥,再回來時,寧寧便不見了蹤跡。
曲妃卿斂了眉目,角終于沒了笑:“此地平坦開闊,唯一可供躲藏的,唯有蛋旁的石堆。”
很顯然,玄鳥和想到了同一個地方。
著紅的妖艷子神狠,一言不發地朝石堆旁一步步靠近。
為了讓這個孩子誕生,在此地守候了足足百年,要是功虧一簣……
它必定那小生不如死。
火焰般的紅帶著刺骨殺意,漸漸劃破深褐的土地。
玄鳥來到那堆嶙峋石塊前。
鏡外有不人同時屏住呼吸,心腸的修,甚至已經別開了視線。
眾人看見它緩緩低頭,面帶狠意地探至石塊之后。一縷冷風吹過,撥得遠樹葉嘩嘩作響,像是某種倒計時般的鐘聲。
玄鳥的瞳孔猛地一。
石塊后……居然什麼也沒有。
“沒、沒有?”
鏡外有長老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逃走了?”
小一定是逃走了。
紅人眼底冷一閃,不過抬手之間,便又化為了巨鳥的模樣,扇翅膀騰空而起。
論飛行,那小的速度定然比不過它。
“寧寧不可能比玄鳥更快,一定會被它追上。”
何效臣劍眉鎖:“難道是利用了玄鳥的視覺死角,巧妙周旋后劍離去了麼?”
天羨子哈哈大笑:“非也非也。何掌門不如再仔細瞧上一眼,崖頂除了那些石頭,不還有個蛋嗎?”
“蛋?”
萬劍宗的紅修好奇張:“可之前玄鳥查探的時候,蛋后面分明——啊!”
說著出了極為驚喜的神,眸含笑:“這蛋……在不久之前就已經快孵化了。”
修話音剛落,玄鏡中圓滾滾的巨大鳥蛋便悠悠一晃。
隨即最頂層的蛋殼被小心翼翼舉起來,從里面探出腦袋的卻并非玄鳥崽,而是個明眸皓齒的小姑娘。
寧寧舉著圓溜溜的蛋殼晃晃腦袋,悄悄松了口氣。
當時察覺天邊有異,明白玄鳥很快就會回來。要是藏在石頭后面或當場逃走,一定會被它當場抓獲,更何況已經摘了銀仙葉,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
千鈞一發間,不遠一直安安靜靜的鳥蛋忽然輕輕一晃,發出十分細微的、有什麼東西裂開的聲音。
天無絕人之路,玄鳥崽居然破殼了。
“居然躲在了鳥蛋里面。”
何效臣也笑了:“這上下的裂口嚴合,被一蓋,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貓膩。玄鳥又尋人心切,更不會發現那小小的裂痕。”
有人補充道:“它孵化只差臨門一腳,如今估計是到上天心草的影響,直接破殼了。”
頓了頓,又著長須輕笑:“真是無巧不書啊。要是寧小道友上沒有天心草,便定不會有此等巧遇。”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說,曲妃卿看著玄鏡里的,眼底薄更深。
“謝謝你啦。”
寧寧低下腦袋,看一眼手里捧著的玄鳥崽。它與其它鳥類有所不同,不僅蛋殼中清新潔凈,帶了淡淡香,自己還生出了滿的羽翼,起來熱乎乎又茸茸。
雖然鳥蛋很大,剛出生的崽卻只有掌大。小家伙似乎很喜歡,一個勁往寧寧上蹭,一雙小翅膀輕輕撲騰,劃過手掌時,帶來電流般的。
“我不能在這里待太久,得先走啦。”
玄鳥腦袋,惹得后者瞇起橘黃的雙眼,在手掌上滾了個圈,活像個火紅的小團子。
“不過……”寧寧把手中的銀仙葉旋了個圈,低聲音笑了笑,“有個禮送給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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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鳥沒找到走銀仙葉的罪魁禍首,滿心憤懣地回到崖頂,居然見到滿地碎裂的蛋殼。
它期待了百年的孩子在蛋底轉來轉去,聽見腳步聲時呆呆抬頭,圓溜溜的小眼睛撲閃撲閃,充滿了新生的生機。
玄鳥崽不好,走了沒幾步便直摔了一跤,翅膀有氣無力地晃,虛弱得發不出聲音。
而在崽邊,規規矩矩擺放著兩片渾圓的葉子。沁人心脾的靈氣在一瞬間席卷上心頭,讓它不由得愣在原地。
那竟是……它尋了百年而不得的天心草。
也是能確保它孩子平安長大的唯一寶。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從石中靈手里將它奪來,而且還在此刻……白白送給了它。
將如此貴重的靈植拱手相讓,簡直不可思議。
除了天心草,蛋殼里還有張小小的紙條。
玄鳥將它輕輕拿起,眸中冷冽的殺意褪去,漸漸浮起笑意。
[我等為救人命,不得不摘走銀仙葉,為表歉意,特將天心草贈予夫人。]
下面還有一行字:[小朋友要平平安安地長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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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回到古木林海時,后還跟著賀知洲與許曳。
之前他們之所以蝸居于金剛罩中,是因為玄鳥知超強,一旦察覺金剛罩破,便會飛來獵捕食。
現如今它得了崽,暫時不會分心到其它事上,一眾修士才終于得到機會離開唱月峰。
古木林海在一場苦戰后恢復了原本模樣,蘇清寒帶著裴寂暫居于一。在見到裴寂的瞬間,饒是心大如賀知洲,也沒忍住皺了眉。
虧他穿了黑,如果是別的什麼,恐怕早就被染了深紅近黑的澤。
在服外的手臂與脖子裂開了好幾道痕,雖然被簡略拭過,卻還是能看出當初模糊的痕跡;臉則是比紙片更為蒼白,仿佛為了抑制般,擰了眉頭死死咬著。
更令人到無比驚訝的,是纏繞在他旁的濃郁魔氣。
賀知洲知道裴寂擁有魔族脈,卻從沒想過,魔氣外溢竟是這般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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