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坐了幾日的船,眾人抵達鄂州城。
鄂州被稱為楚中第一繁盛,自然別有一番熱鬧景象,道路兩側的建筑多為白墻黛瓦,一眼去層層疊疊的山頂,高墻翹檐頻飛,檐額彩繪斐然。
周德運小心地從跳板上了岸,舒展了一下,“總算是踩著實地了,在船上搖晃了這麼多天,我這走在地上覺還在晃的。”
他轉手想要接他娘子下船,仇岳明瞥他一眼,手持短劍健步走下跳板。
周德運又想看看香兒先生是否需要攙扶,袁香兒已經追著烏圓一路從跳板上跑下來,“烏圓別跑那麼快,仔細掉到水里。”
后跟下來的南河淡淡轉過眸子看了他一眼。
周德運只好訕訕收回手,了鼻子,最近這麼幾天的相,幾乎顛覆了他從小到大對的刻板印象。在他記憶中,家中的子都是溫婉,弱,百依百順,只生活在后院中那一小方天地。若是無枝可依便會凋零,只有仰仗男人才能夠生存下去。
但如今,看著仇岳明和袁香兒的模樣,想起了曾經的妻子,他約覺得若是解開了那一層的束縛,這個世界上的許多子說不定并不比他們差些什麼。
當天晚上,一行人住鄂州最為豪華的一間客棧中。
客棧的廂房布置得典雅舒適,寢潔凈,全天供有熱水。一樓的大堂售賣有細的酒菜,更有抱著琵琶月琴的藝穿行其間,提供娛樂服務。
周德運了一桌席面送到廂房,請袁香兒等人上桌。待到眾人席,一位玉瓊妝的歌姬抱著琵琶款款而。出云袖,石榴,沖著眾人盈盈下拜,素手纖纖,轉軸撥弦,起曼妙仙音。
“旅途條件艱苦,著實辛苦小先生和諸位了,難得到一安穩的地界,咱們好好放松放松。”周德運招呼眾人,“在下沒有別的好,最喜音律,這位秋娘乃是此地教坊第一部,堪于京都雨師坊的胡娘子比肩,聽得素手一曲,堪可解乏。”
“周員外說笑了,咱們這樣的淺技藝,如何能同胡娘子相比。”穿紅的秋娘笑了起來,“只是既得諸位抬,今日就伺候一曲《惜春郎》,還客賞臉聽一聽。”
說完這話,輕輕瞥了南河一眼,玉手紛飛,紅微啟,眉目含春,獻曲彈唱,將一曲《惜春郎》唱得百轉,引人勝。
袁香兒其實是十分喜歡這個時代的那些人,們的上有著古代子獨有的韻味,行止翩翩若輕云出岫,芊腰款款似弱柳扶風。低眉淺笑之間,曲調人心弦,連看著你的眼都怯怯帶著水,溫又多。
別說是男人,就是為,被這樣的目笑著看上幾眼,都覺得心中舒坦,賞心悅目。
袁香兒頓時有些理解生在這個時代男人的幸福,被這樣麗的異以弱謙卑的姿態侍奉著。苦練多年的高超琴技,也不過呼之即來,博君一悅而已,這無疑是一種志得意滿的。
可惜那位麗的娘子眼中沒有,只是頻頻將秋水一般的眼眸看向南河,含帶怯,眉目有。
無奈南河冷著一張臉,非但不搭理,連看都沒看一眼。
一曲罷了,秋娘起謝客,先來到周德運面前,笑盈盈地道了謝,接過謝儀,相約下次再請。又特意走到南河面前,款款福了一福,“奴家居住尋芳閣,小名秋娘,此后歸家,翹首專盼,還盼郎君時常看顧,莫要相忘。”
南河眼看著約了周德運,又公然再約自己,心中十分難以理解,突然開口問道,“你,你有多個郎君?”
那位秋娘啞然失笑,“郎君恁得這般質純,奴家生如浮萍,沒有從一而終之說,不過水姻緣,只看今宵罷了。”
南河抿住雙不再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袁香兒覺得他如果不是人類的模樣,此刻只怕又要用一條小尾對著自己了。
夜時分,
袁香兒在客棧的床榻上睡得香甜。
窗戶外響起了一聲極其細微的響,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出現在被推開的窗外,悄悄向打量。
袁香兒床榻前的墊上,一雙茸茸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周德運單獨給南河開了一間臥房,但他還是蜷到了袁香兒床邊的腳踏上睡覺,倒是把廂房的大床便宜了烏圓。
南河低低的音響起,窗戶啪嗒一聲合上了,窗外的那雙眼睛迅速消失不見。
夜幕深沉,街道上除了一些掛著紅花燈的建筑,人類的活已經大部分停滯下來。
暗的巷子里,偶有一些野貓野犬踩踏著泥濘跑過。
一只有著綠雙眼的生在暗的巷子里飛奔,他的速度極快,幾乎可以著垂直的墻面奔跑。
但有一個影比他更快!
銀白的軀越過巷子狹窄的天空,落到了那只妖魔的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天狼的四肢彪悍有力,琥珀的雙眸森可怖,冷冷地盯著眼前的獵,發出了威懾的音。
小小妖魔在巨大的威下冷汗直流,他毫不懷疑自己只要再做一個多余的作,就會被眼前強大的存在撕碎片。他混在人類的城鎮生活已經很久,學會了練地變化為各種人形,哄騙單的人類親近自己。
他生活在這里,唯一要堤防的是那些道法厲害的人類士。而這樣強大的同類,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
“大哥,饒……饒命。我什麼也沒做啊。”綠眼睛的妖魔討饒祈命。
“你躲在窗外看什麼?”銀的天狼雙眼瞇起,“你想對不利?”
“不不不,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妖魔瘦小的軀跪拜在地上,鋒利的前肢握在一起,“我只是聽說來了一位帶著使徒的士,擔心是玄教的那些法師派了人下來鄂州清繳我們,就想悄悄看上一眼。”
“玄教?”
“是啊,你知道的吧?這些士最近很猖狂,殺了不我們的同伴。”那只妖魔揣著南河的神,發現他并不是人類的使徒,于是小心翼翼地說,“大哥,我們是同類,如今妖族在人間生存不易,你不應該找我麻煩,畢竟人類才是我們的敵人。”
南河皺了皺鼻子,“你上有腥味,——是人類的。”
那妖魔了還沾著的尖尖手指,出興之,“是啊,剛剛才得手。這年頭想吃個人類不容易,我潛伏在那個人邊多時,好不容易取得了他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他,挖了心臟來吃。”
“哎呀,您這是干什麼?”綠眼睛的妖魔一下被南河踩在腳下,嚇得驚聲尖了起來,
“你剛剛想溜進去,吃的心臟?”
“是,是又怎麼樣?外來的旅客,只要理得好,死了也不容易被發現。那些人類骯臟,無恥,本來就該為我們的食。你是妖魔,又不是使徒,干嘛幫著人類。他們仗著自己會法,捕殺活捉我們的同伴難道還嗎?”
“人類并不全都骯臟無恥。也有很好的人類。”
“你在說什麼?你……難道喜歡人類?喜歡剛剛屋子里那個人類雌?”妖魔發出尖銳地嘲笑聲,“別傻,大哥。人族都是狡猾而無的生,喜歡上人類的妖魔都沒有好下場。”
“們只認可自己的同類,永遠不可能真正喜歡上妖族。哪怕對你和悅,那也不過是想利用和欺詐而已。從你上得到了想要的,最后只會轉嫁給人類的男人,不可能把你放在心上。”他趁著南河愣神,從他的爪下掙扎出來,一邊后退,一邊游說,“你相信我,我在這個城鎮住了太久,看過太多犯傻的妖魔。你應該現在就轉回去,咬斷那個人類的脖頸,將的心挖出來吃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一颶風撲面掃來。在人類的城鎮里混跡了數百年的小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死于非命。
南河躍上屋頂挑出的翹檐,在那里了爪子,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他不在意那只小妖說的話,對天狼族的每一只狼來說,判斷一個生靈的好壞用的是自己的雙眼和耳朵。阿香對自己如何,只有他自己最為清楚。
只是那只妖魔說的有一點沒有錯,人類似乎并不只有一位伴。
南河停住了腳步,在他腳下不遠的一間院子,掛著明晃晃的燈籠,即便是深夜,依舊有著不進進出出之人。有的是一個男人摟著幾位,也有一個子陪著幾個男人。
那些人每一個都在笑,似乎過得很快樂。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夾在在夜風中,傳了南河聽力過人的耳朵。
遠離族群從小獨自生活的南河,并不明白那些聲音代表著什麼意義。他遲疑了一下,輕巧地躍上屋脊,悄悄從那些瓦片上踩過。
他聽見了男人的息聲,和一種屬于的甜聲響,那些聲音混在一起,鉆進了他不通人事軀,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心中慌而局促。
滿面通紅的小狼逃離了那聲音恐怖的地界。他一路在雪夜里飛奔,噗呲一聲將自己整個狼鉆進一堆蓬松的白雪中,把自己凍了許久,直到渾徹底冷卻了,再也看不出什麼異狀。他才抖落冰雪,哆哆嗦嗦地爬回屋子,順著窗戶的隙鉆了進去,回到了那個人的床邊。
他看著床榻上的袁香兒,那人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將來有一日,有可能一邊抱著自己,一邊摟著其他異甜言語,南河的口就像被一柄尖刀抵著一般的難。而他自己手握著那柄刀,眼睜睜地將刀尖扎進心里。
為什麼要喜歡上花心的人類呢,南河悲哀地想著,用冷冰冰的鼻頭輕嗅那人出被褥,垂在床沿的手掌。
那人下意識地就翻過手來,開始他的耳朵,又順著臉頰撓他的下。南河把腦袋靠過去,順從地翻過,著那靈巧的手指在上的覺。
或許我可以咬死所有出現在邊的雄,那樣會不會只看著我一個?
袁香兒在睡夢中,到有一個漉漉的東西蹭著的掌心,就條件反地把那團茸茸肆意了一通。
那團茸茸又冰又冷,微微抖。
袁香兒一下睜開眼睛,發現地板上一路的水跡,南河渾噠噠的,在床下的腳踏上打冷戰。
“大半夜的,你跑去玩雪了嗎?”袁香兒強撐著睡意把南河一把拎上床,胡找了條毯給他干,將他裹在毯子里,塞進自己溫熱的被窩。
迷迷糊糊陷沉睡之后,好像聽見枕邊響起一道輕輕的話語,
“只要我一個不行嗎?”
“行,只要小南一個。”袁香兒睡眼朦朧,含含糊糊地說。
“實在不行,留下烏圓和錦羽,別再要其他人了可以嗎?”那聲音似乎委屈的不行。
于是袁香兒只想著哄他高興,
“不要烏圓,不要錦羽,只要小南就好了。”
離開鄂州之后,一行人改坐上周德運租用的馬車,臨時租借的馬車能不太好,跑起來氣悶又顛簸。
仇岳明早早棄車就馬,并且很快就憑借記憶恢復了練的馬,在大道上策馬馳騁了起來。
袁香兒看得十分羨慕,也下車學習騎馬。
看仇岳明騎馬時覺得英姿颯爽,飛揚灑。到自己騎在馬背上,才發現渾然不是那麼回事。
馬跑起來顛得渾散架,腰疼屁疼,大側被磨得生疼。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下來走走。”袁香兒勒住韁繩從馬背上下來。
和南河一人一匹馬,速度較快,將周德運的馬車甩了一大截的路。
“騎馬太不舒服了。還是騎小南比較舒服。”袁香兒對陪伴在邊的南河抱怨。
南河看著,琥珀的眼珠清清亮亮的。
小南好像很高興,剛剛這句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袁香兒奇怪的想。
路邊的灌木林里一陣響,一只金黃發的小狐貍從林木中竄了出來,他上中了一支箭羽,帶著一路的跡,烏黑的四肢全力狂奔,沖過袁香兒邊的時候,他卻突然間剎住了腳步,
“小阿香?怎麼是你?”
林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那只小狐貍焦急地回頭看了一眼,一下竄到了袁香兒的懷中,
“有壞人在追我,阿香你快把我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