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為了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他的仁孝, 果真下旨國喪三年,趙泠倒不覺得有什麼, 橫豎不親于而言,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反而是把齊貴妃急了個半死。
其實也不怪齊貴妃著急上火, 蕭子安比趙泠虛大了幾歲,若是換了旁人家的公子,莫說正頭娘子了,就是孩子都有了。
齊貴妃如今在后宮日子過得舒坦極了, 既沒了皇后娘娘刁難, 又沒了太子這個眼中釘,唯一發愁的只有蕭子安的子嗣問題。
偏偏蕭子安是個寧折不彎的榆木腦袋,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說了非趙泠不娶, 就連一眼都不肯多看旁的姑娘。
早上齊貴妃將膳房燉的茯苓湯送至前, 聽見宮人躲在墻角竊竊私語,一人道:“九王殿下至今未娶,定然在等元嘉郡主回心轉意!待國喪過后,元嘉郡主年紀不小了,得虧是郡主, 否則哪家公子愿意迎娶一個老姑娘!”
另一個宮人道:“可不是嘛, 要說元嘉郡主倒也可憐,年紀輕輕的父母早逝,還下嫁了個臣, 婚后飽冷落,才三個月就和離了。也就九王殿下癡心不改,一直等著郡主!”
“唉,我若得九王如此相待,即便讓我立馬死了,我也心甘愿!”
“那你首先也得有郡主的貌,還有家室才行,否則咱們殿下憑什麼看上你呀!”
齊貴妃邊的宮一聽,忙走過來怒斥:“大膽!都是哪個宮的宮,怎麼這麼沒規矩?誰準你們在背后議論九王殿下!”
說著,揚手一人扇了一耳,宮們忙跪下求饒,齊貴妃越想越氣,總覺得蕭子安至今未娶,都是趙泠的錯,若不是趙泠放風箏似的勾著蕭子安,哪里還有這麼多事!
當即連茯苓湯也不送了,一轉便回了寢宮,命人喚了蕭子安宮。
蕭子安自然不知詳,還以為宮里出了什麼事,遂急匆匆地了宮,才一進殿門,就見齊貴妃面沉如水地坐在榻上,宮人們跪在左右,連頭都不敢抬。
“兒臣見過母妃,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母妃如何發這麼大的火?”
齊貴妃一拍桌面,惱道:“你還有臉問!還不都是你做的蠢事!你都不知道旁人背地里如何議論你的!天底下什麼樣的姑娘求不得,你偏偏看上了趙元嘉!你把當個心肝寶貝似的,捧手心里寵了這麼多年,可有給過你什麼好臉?”
蕭子安眉頭一蹙,很不喜歡齊貴妃的撒潑,抬手讓宮人們退下,這才低聲道:“母妃,宮人們素來碎,抓住懲一番便是了,何故要將氣全沖到泠泠上,連宮門都沒進,在府里待著也討母妃不喜,何其無辜?”
“有什麼無辜的?明得很!”齊貴妃手指著蕭子安的臉,教訓道:“也就你蠢出天了,你沒看出來趙元嘉是個什麼心?一邊勾著你,一邊撥中書令,回頭不管誰娶了,長公主府都有榮!你對趙元嘉掏心掏肺,回應你了,還是許你什麼了,就是個琉璃心,捂不熱的,你地湊上去,賤不賤,賤不賤!”
齊貴妃越說越氣,捶著膛慟道:“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孩子,所有期全在你上了,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母妃沒給你?就偏偏一個趙元嘉,你怎麼就是放不下啊!你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母妃,我從小到大一直按著您的期活著,您還要我怎樣?”蕭子安攥拳頭,聲音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絕,“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那麼喜歡一位姑娘,為了,兒子什麼都可以不要,只求同生同衾,死同,可母妃卻連這個也不答應!”
齊貴妃氣得膛上下起伏,責罵道:“好啊,你長大了,骨頭了,為了區區一個趙元嘉,幾次三番地頂撞母親,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孩子,你一出生,我就應該把你掐死!”
蕭子安始終不明白,為何有的母親是母親,有的母親像繼母,別人家的母親都是千方百計地全孩子,可齊貴妃卻像個棒打鴛鴦的大棒,生生拆散了他和趙泠。
也許,齊貴妃能稍微接納趙泠一些,事就不會演變今日這副田地,也許,他早就能娶到心的姑娘,也許,連孩子都有了。
蕭子安眼尾洇紅,竟然笑了起來:“聽聞母妃當年原是訂給了謝明儀的生父,而謝明儀的母親即將被父皇接宮中。母妃心里不忿,覺得寧國公府的義宮當了嬪妃,而您一個嫡出的大小姐,居然委當一個小小的誥命夫人,見面還要跪下行禮。所以,母妃最終選擇了宮,而我也不過是母親邀寵的工而已。”
“你……你胡說什麼?!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齊貴妃神驟變,霍然站起來,連五都微微猙獰起來,厲聲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到底是誰告訴你的?說!”
蕭子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已然對齊貴妃無比的失了,許久之后,才搖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母妃,也許正是因此,父皇才不喜歡兒臣的,長輩間的冤孽,卻要晚輩們來承擔。若是我此生娶不到趙泠,同死也沒什麼分別了。”
齊貴妃被“死”這個字眼刺激到了,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養了將近二十年的兒子,居然有一天會為了一個人,而拋棄自己的生母親。既憤恨,又驚懼,猛然撲了過來,揚手狠狠打了蕭子安一耳,用盡這輩子最大的力氣,嘶吼道:“只要我活著一天,你永遠都娶不到趙元嘉!”
蕭子安不偏不躲,生生地了這耳,角立馬滲了,他臉白,顯得五手指印格外顯眼,仿佛皚皚白雪上怒放的紅梅,同他素來神姿高砌的儀容格格不。
很久之后,他才勾低笑,笑得無奈且絕:“既然如此,那兒臣只好等母妃死的那一日了。”
只這麼一句,齊貴妃仿佛被人一瞬間干了渾的力氣,形一晃,跌回了榻上,發間的珠翠搖晃,似乎彰顯著此刻的不安。
“若無旁的事,兒臣先告退了。”
說完,蕭子安再也不肯多看齊貴妃一眼,抬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外頭正好,雪后難得有這般明的天氣,仿佛趙泠臉上泛起的清波,空氣中都滲著甜味。
他突然很想看見趙泠的臉。
長公主府。
趙泠在府中休養,輕易不會出府,聽聞下人回稟,說著九王殿下求見,還微微愣了一下,便讓下人去請。
蕭子安裹挾著外頭的寒風進來,肩頭還落了層雪,想來是騎馬過來的,冰天雪地的,竟然連大氅都沒裹。
“表哥找我有……”
趙泠忽見他面頰上橫著五道指印,下意識地站起來,一句話還沒說完,蕭子安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一手攬腰,一手勾著的脖頸。
低聲,又急促,像個剛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緩緩道:“泠泠,我很想你。”
趙泠兩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知是不是應該將蕭子安推出去,結果他下一句話便是:“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我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我就想抱一抱你。”
“表哥,發生什麼事了嗎?你怎麼了?”趙泠猶豫片刻,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沒關系的,你有什麼委屈,你同我說,也許心里好些。”
蕭子安自然難以啟齒,他將下埋在趙泠的頸窩,聞著上甜甜的氣味,原本凍得麻木的心,漸漸又回了溫,他很舍不得放手,很久之后,才沉聲道:“泠泠,嫁給我吧,我是真的很你,只要你答應同我在一起,哪怕讓我當場掏心,我也心甘愿。我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要,我只要你。”
“表哥,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先放開我,有什麼事坐下來好好說。”
趙泠作勢要把他推開,哪料蕭子安抱得更了,著急道:“我不放!我不能放!我不允許你嫁給別人,絕不允許!”
幾乎快被蕭子安摟斷了腰肢,連氣都不上來了,一推一拽之間,門外忽然傳來雋娘的聲音。
“中書令大人請進,郡主就在里面……”
話音戛然而止,雋娘滿臉震驚地著摟抱在一起的二人,形一錯,出后的許溫。
趙泠從未在許溫臉上見到這副神,既像是惱怒,又像是痛斷肝腸,眼珠子麻麻爬滿了點,薄狠狠一抿。渾的殺意瞬間攀上巔峰。
蕭子安到了背后這殺意,一把將趙泠護在后,厲聲呵道:“大膽!你要對我的泠泠做什麼!”
“你的泠泠?臣竟不知郡主何時了九王殿下的人了!”許溫抬上前,一把拽住趙泠的手腕,往自己邊一拉,呵道:“你給我過來!”
蕭子安沒料到許溫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居然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同他搶人,當即惱怒地一掌打了過去。
趙泠心知許溫的真實份,害怕他當場暴|,本沒有時間細想,迅速抱住許溫的雙臂,后背就完全暴|在了掌風之下。
蕭子安大驚失,可已經收勢不及,一掌便打了過去。趙泠臉一白,臉一昂噴出一口鮮,子地倒了下去。
“郡主,郡主!來人啊,快來人,請大夫來,快!”許溫忙抱趙泠,手拍著的面頰,“郡主,別怕,不會有事的,郡主!”
趙泠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了,眼前也漸漸重影,耳邊糟糟的,很多人忙來跑去,被許溫抱回了床上,鮮仍舊不停地自口中翻涌出來。
許溫攥著的手,往自己面頰上一,連聲音都了:“郡主,郡主……”
他來來回回只有這一句,已然極怕,極痛了。蕭子安滿臉不敢置信,本就沒想去傷害趙泠,可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的上。
蕭子安忽然上前一步,一腳將許溫踹開,怒道:“滾開!這里沒你的事!”
許溫立馬翻而起,十指攥拳,滿臉郁,趙泠突然咳嗽起來,兩個人同時轉過臉來喚名字。
趙泠道:“表哥,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同許大人說。”
蕭子安:“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泠泠,我當真不是故意的,等你好起來,你怎麼發火都行,現在不是任的時候!”他沖著外頭大喊,“大夫怎麼還不來?快去請啊!”
趙泠堅持道:“表哥,就一會兒,我想同許大人說幾句話,可以嗎?”
蕭子安抿,狠狠剜了許溫一眼,到底轉退了出去。如此一來,屋里就只剩下兩個人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九王殿下之間是清白的,”趙泠抬手著許溫的臉,輕聲道:“戴著張假面,一定非常累罷。當初是我薄寡義負了你,現如今報應來了。”
許溫卻道:“郡主,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只要你說,我就信!”他著趙泠的手背,幾乎哽咽了,“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我就讓全天下的人給你陪葬!我要讓皇室中人各個死無葬之地,我要讓蕭子安付出的代價,我……我……”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埋頭在趙泠掌間,像個孩子一樣哭著道:“你答應過我,要同我從頭來過,郡主這次可不能再食言了。”
趙泠臉慘白,滿都是鮮,察覺到,自己的心肺被蕭子安一掌震碎了,連呼吸都是痛的。這回總算明白,當初謝明儀有多痛了。
很久之后才輕聲嘆道:“這是我們三個的私事,為什麼要連累那麼多無辜百姓?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誰又比誰低賤?你濫殺無辜,其實就是將我往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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