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棕的小瓶中倒出幾粒同樣的藥丸。
云冕托在掌心,目閃著別樣的芒。
“這是紫眉蛇膽煉而的藥丸,一刻鐘后便可以置人于死地,劇毒無比。”
莫斐靜靜聽著。
云冕接著道:“大公子上的毒已無解藥,若要活命,只能以毒攻毒。這些紫眉丹,便是可以克制冰蟾劇毒的良藥。”
眾人聞言,皆是大喜。
華夜容與白如海幾乎同時道:“既如此,快給大公子服下!”
高瑜卻眉頭蹙,試探著問:“云神醫,紫眉丹毒太烈,大公子垂危弱,怕經不起這猛烈藥?”
云冕對于同行倒還有幾分客氣,看了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不能直接服用,”莫斐驀然開口,“可是需要一個藥引?”
云冕料不到他聰明至此,不由有些刮目相看,不自覺改了稱呼:“侯爺厲害。在下便再考考侯爺,什麼樣的藥引可以降服這毒藥?”
眾人其時都是心如火焚,蘇錦言危在旦夕,不過就是兩個時辰的命,誰有心與他猜謎。
莫斐知道此時救人全仰仗這脾氣古怪的醫圣,強按下心頭驚濤駭浪,想了想后淡淡道:“既要有毒,又不可太劇,如果我猜得不錯,是需有什麼法子將這紫眉丹溶解分化,再取其華喂給病人。”
“侯爺英明!”云冕忍不住大贊,“正是。”
高瑜聽了這許久,已是明白過來,不由額頭滲出冷汗,剛要手,卻見莫斐從云冕掌中拿起那幾粒藥丸。
“侯爺不可!”高瑜駭然驚呼。
莫斐本只是猜測,見他這樣,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向云冕點頭問道:“需要服用幾顆才會有效?”
旁邊諸人還都一頭霧水,高瑜急得大喝:“白丹泉,快把藥搶過來!侯爺!千金之軀,不能以犯險!”
聽他這麼一說,幾人都不笨,立刻就明白過來。
莫斐一收手掌,白丹泉撲了個空。
華夜容與白如海一起跪倒在地。
“侯爺三思!”白如海一頭冷汗
華夜容急道:“這藥,我來替侯爺服下,用我的給大公子克毒!”
白丹泉跪地道:“我來!”
云冕到這時才發現屋還有子,不由多看了華夜容幾眼,搖頭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這藥引——需得與病人脈相融之人,服下這毒藥,制藥溫和的毒,喂給病人,才能見效。”
莫斐沉:“何謂脈相融?”
“兩人可以融于一,不會如油水一般分離節,便是脈相融。”
莫斐點頭,“幾粒?”
“開頭一粒試試效果,若不行,可以加量。”
莫斐再次點頭,將手中藥丸盡數放口中,咽下。
“時間迫,來不及試了。”
云冕笑道:“也是。這三粒,毒應是夠了,侯爺英明。”
他皮里秋,說話總帶譏嘲,想是方才被莫斐奚落威脅,心中不爽,此時不免就有幸災樂禍之意。
“侯爺!”華夜容撲到男人腳下,淚水瘋涌,“你這麼做,大公子活下來,心里又怎會安樂!?”
莫斐俯將扶了一下,長眉輕挑,笑意懶散:“莫哭。冰蟾毒無解,這紫眉丹卻并非無解。等有了藥引,云神醫自會為我解毒,是麼,神醫?”
云冕扯扯,一幅被人識破心思的怏然模樣,哼道:“侯爺倒是事事明。”
即便是有解藥,但劇毒,必是痛楚萬分。
眾人眼著莫斐面上神變化,華夜容流淚不止,白丹泉與白如海亦紅了眼眶。
“你們先出去吧。”莫斐表輕松,淡笑道,“云神醫診病,不喜人多口雜。”
云冕瞥眼看他,等幾人拖拖拉拉不不愿的走凈,才笑道:“想不到侯爺如此恤邊人。”
莫斐與他目對視,并不示弱,也笑道:“等會兒我毒發,他們鬧起來,云神醫該罵人了。”
兩人你言我語,只是一味閑扯。
云冕臉上雖然輕松,暗自卻小心觀察他的臉。
畢竟是一朝王侯,他一介江湖布再怎麼目中無人,也絕不能害了他的命。而紫眉丹劇毒無比,并非兒戲。他確實存了要給他吃些苦頭的心思,但若真傷了人,卻不是本意。
紫眉劇毒到腸胃便會引起劇烈痛楚,此前有人嘗試用引毒之法救人,卻每每因為無法忍渾毒痛而服下解藥,半途而廢。
他本等著看莫斐忍不住痛楚時的狼狽模樣,這種錦玉食的王侯貴胄,此時悔恨肯舍救人,不過是一時沖。等到真的疼將起來說不定便要求饒討解藥,到時便可趁機譏嘲挖苦幾句,卻左等右等,都不見他有任何反應。
云冕終于沉不住氣,道:“侯爺若覺得腑太痛,不妨直言。”
莫斐額角已現冷汗,搖頭只笑道:“還好。”
又過一刻,莫斐角散漫笑意漸斂,咬牙,雙手握拳,背上衫已被冷汗浸。
云冕覺出異樣,探手按住他脈門,驚駭道:“你運功做什麼!”
“有力推助,”莫斐閉目咬牙,語聲不穩,“毒得深些。”
云冕皺眉:“毒若太深,便不易解。”
“若不深,中怎會帶毒?”他的角帶出幾縷,顯是痛到難忍,咬破皮,“若我猜得不錯,應是越深越好。”
云冕定定看他。
“你猜得不錯。只是,若一味運功將毒深五臟百骸,我的解藥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莫斐額角冷汗涔涔而落:“無妨,我心里有數。”
云冕凝視著男子因忍劇痛而近乎扭曲的慘白臉孔,緩緩的點了點頭,臉鄭重,語氣微沉道:“是我看錯了,想不到你癡若此。”
莫斐腹中有如數把利刃同時攪刺骨,痛到極再坐不穩,半跪于地。他以手支撐,勉力抬起頭來,目過床上人的面頰,笑了笑道:“不過是虧欠太多罷了。呃……”
他弓起背,手抓住口,終于發出痛苦,子一側,失去了平衡。
豆大汗珠自臉上滾落,連串抑不住,男人蜷起,渾抖,果然是狼狽不堪。
然而云冕此刻再生不出半點挖苦譏諷的心思,快速自袖中取出特制的醫刀,蹲去拉男人手腕。
“等……一下。”莫斐劇痛之中攔下他的手,“未足一刻鐘,真的夠了麼?”
“就算不夠,你再這樣下去,神仙也難救!”云冕難得為個外人著急。
“再等一陣。”莫斐不肯放手,“我還撐……得住。”
云冕怒道:“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說罷不由分說,一刀刺他右腕,用連接刀柄的引管接出紫黑濃稠,裝一個藥碗。他不及為莫斐止,懷取出一個白小瓷瓶,掰開他的,將里面盡數倒他口中。
莫斐右面半邊子完全僵,口舌亦完全麻痹。他用左手按住右腕傷,眼著床的方向。
云冕嘆了一聲,道:“好,我先給他喂藥。你現在失過多會有命之憂,不要,等我包扎。”
莫斐眼著云冕將藥全部灌蘇錦言口中,他的手法獨特,昏迷的人邊竟未流出半滴紫。莫斐這才放下心來,卸了全力氣仰倒在地,眼前一陣昏黑。
昏沉中,心腹與背脊的劇痛如退般慢慢散去,腕傳來一陣清涼,刀割之也不似方才那般痛楚。
那解藥見效奇快,莫斐恢復了知覺。
云冕突然變得異常,把他從地上扶起送到床邊。
莫斐低頭去看床上的人。蘇錦言的臉仍然蒼白如紙,雙目闔,一不。然而漸淡,不再黑紫可怖,呼吸漸穩,不再氣若游。
他的右手仍麻木無覺,用左手將他那蒼冷邊殘留的一輕輕拭去。
“我給他把了脈,暫時無礙了。過了今夜再看。”
云冕頓了一下。
“只是……他中毒太深,也許還需一劑藥方夠。”
莫斐凝視著那張了無生氣卻依舊眉目如畫的面容,似看得有些出神,目一瞬不瞬,并不回頭道:“好。”
云冕看著眼前這仿佛癡掉的男子,良久,嘆出口氣。
“可知再來一次,你上的毒未必能解。”
莫斐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為我中的毒,這條命本就是他的。”男人一笑,“神醫不必掛懷。”
云冕又看他良久,終于點頭道:“既如此,我向你保證,他會活下去。”
莫斐子震了一下。
他緩緩轉頭,目重新落在病榻上人的臉上。
闔了闔眼,半晌睜開,眸中盡是紅意。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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