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決見江瀲啞了聲,對春得意地一挑眉:“你瞧,你干爹被我說中了吧,想我沈二公子也是京城數得上號的風流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早就練就了一雙慧眼,這世間男,誰有誰無意,都休想瞞過我的眼睛……”
還沒說完,一只硯臺呼嘯著向他飛來。
春急忙躲開,以免遭池魚之殃。
沈決卻出手如電抓住了硯臺。
正要得意大笑,沒想到硯臺里居然還有墨水,被染了一手不說,半截雪白的袍袖也變了潑墨畫。
沈決氣得倒仰,指著江瀲大喊:“你這人怎麼這樣,該不會被我穿心思,惱怒了吧?”
江瀲冷眼睨著他,開口卻是春:“春,天亮之前沈二公子的腦袋要是還在他脖子上,你就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給我當球踢。”
春:“……”
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說的?
他苦哈哈地轉頭看向沈決,突然騰過來去抓沈決的腦袋:“沈大人,得罪了,我是被的。”
“哇,你們東廠也太沒人了吧?”沈決大喊大,一掌向春拍過去,腳下抹油溜之大吉。
“站住,把腦袋留下!”春大著追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后向東廠大門跑去。
江瀲坐在那里,看著兩個人的影消失在朦朧的晨里,心頭沒來由一陣煩躁。
春沒能擰下沈決的腦袋,提心吊膽地來向江瀲復命,江瀲卻已經去后堂睡覺了。
春打了個哈欠,將弄的廳堂收拾整齊。
其實,他也覺得沈大人說的有道理,干爹行事雖然向來張狂,也從不把哪個員放在眼里,抄家滅門更是常有的事,可像今天這樣帶著兵馬去救一個小姑娘,絕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京城這麼大,欺男霸的事多了,單就宋憫來說,也不是頭一回往府里擄人,干爹可從來沒管過。
干爹說他之所以管若寧小姐,純粹是為了邊關的戰事,為了讓皇上心,或許這些理由都是真的,但他也不能否認,他擔心若寧小姐也是真的。
夏都說了,當時若寧小姐一離開皇宮,干爹就讓他去護送,后來得知若寧小姐不見了,干爹更是連皇上都不管了,直接回來召集東廠和錦衛的人,讓大家統統上街尋找,還顧及著若寧小姐的名聲,不許大家對外聲張。
干爹這樣的人,自己的名聲都不當回事,什麼時候顧慮過別人的名聲?
還有,他一年到頭都難得有個笑模樣,昨晚為了拖延時間,迷宋憫,接連笑了好幾回,尤其是和若寧小姐對視的那一笑,瞎子都看出他是發自心的笑。
因為沈大人找到了若寧小姐,所以他很高興。
他上說著嫌棄的話,卻親自把若寧小姐抱下來,還任憑若寧小姐摟著他的脖子。
若真的對人家沒心思,為什麼不讓別人抱?
如此種種,哪一種不是心的信號,就他自己死不承認,被人家沈大人揭穿,還惱怒。
要說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是奇怪,以前不知道有多姑娘小姐被干爹的貌吸引,本不在乎他健不健全,狂蜂蝶般往他上撲,其中包括宮里的貴人,宮,家的千金,勾欄的姑娘。
但是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干爹無的拒絕,并且用極其冷酷的手段嚇跑了。
有一個姑娘對干爹癡迷骨,干爹將帶到刑房,當著的面挖出了犯人的眼睛。
那姑娘嚇得當場暈倒,從此再也不能聽到干爹的名字。
干爹還請別的姑娘參觀過開腸破肚惡狗吃人,時間長了,干爹的惡名漸漸傳開,再也沒有哪個人敢接近他三丈之。
唯獨若寧小姐,第一次見面干爹就為讓路,第二次被的差點把雪兒掐死,第三次闖進督公府要狗,干爹也只是把人扔了出去,沒傷分毫,后來甚至還請吃涮鍋子。
若寧小姐也確實奇葩,請吃人腦子都嚇不住,還吃得津津有味罷不能。
也難怪干爹對不一樣,這位小姐不僅行事作派與眾不同,主要還特別親切,那麼俏可人的小姑娘,一見面就彎著眼睛一口一個督公大人,得人心里直,任誰都對狠不下心。
唉!話本子上都說了,人生在世千般苦,唯有關最難過,干爹這回,恐怕真的要栽了。
可惜那位是定國公家的小姐,這故事呀,才剛開始就已經注定是悲劇結尾。
干爹真的好可憐呀!
春公公越想越傷神,為了干爹這注定沒結果的愁得腸子打結,長吁短嘆地回到后堂去和夏在一睡覺。
夏聽他不住唉聲嘆氣,問他出了什麼事。
春心里憋得難,便把自己的憂慮向夏傾訴了一番。
夏聽完,只說了句“你他娘的就是話本子看多了”,然后便不再理他,繼續倒頭大睡。
“話本子也是來源于真實生活的。”春郁悶道。
他這邊愁得睡不著覺,江瀲那邊卻睡得天昏地暗,睡醒之后神抖擻地回了督公府,讓人準備涮鍋子和甜米酒,上他和夏冬,熱熱鬧鬧地吃了起來。
春不能接,自己都愁這樣了,干爹怎麼能像沒事人一樣大吃大喝呢?
他肯定是在用大吃大喝來逃避自己的心。
江瀲吃著吃著,發現春總是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瞄他,放下筷子問道:“我臉上有花嗎?”
“沒有。”春搖頭,言又止。
江瀲啪一拍桌子:“有話就說,吞吞吐吐招人煩。”
春嚇得一哆嗦,更不敢說了。
夏舉手揭發他:“干爹,我知道,春是在為你和若寧小姐的事發愁。”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江瀲的眉心跳了下:“我和若寧小姐什麼事?”
春在桌子下面使勁踢夏的。
夏說:“春踢我,不讓我說。”
江瀲把臉一沉,冷冷瞥了春一眼。
春起脖子,恨夏恨得直咬牙。
夏噼里啪啦把春和他說的那些話全盤抖了出來。
江瀲聽完,冷著臉坐在那里,半天沒說話。
他越是這樣,越讓人害怕,連一向木訥的冬都察覺出不對,頻頻向春投去“你死定了”的眼神。
春也覺得自己死定了,在心里把夏罵了八百遍。
過了一會兒,江瀲端起米酒喝了一口,對他輕描淡寫道:“從現在開始,你再敢看一眼話本子,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泡酒。”
春:“……”
話本子可是他的神食糧呀,不讓他看話本子,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還有,”江瀲頓了下又說道,“若寧小姐的事已經過去了,從今往后,和咱們沒有任何關系,我不想再聽到的消息,也不想再聽到這個名字,像這種粘上就甩不掉的大麻煩,我希你們也離越遠越好,尤其是個別人,在腦子里編故事,自己自己,聽見沒有?”
“聽見了。”三個人齊聲答應。
個別人沮喪地垂著頭,頓覺人生失去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