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刻起,梁笑笑心里有什麼崩蹋了。
沒幾天,周明非電話打來,頓了頓,才說:“飛機上是有葉兆這個人。”
梁笑笑沒吭聲。
周明非從電話里聽到小孩子哭鬧的聲音,和一些吵雜的方言,他問:“笑笑你在哪兒?”
梁笑笑靠著椅背,側頭著窗外起起伏伏的山,說:“葉兆給我留了東西,我要去拿。”
周明非警覺起來,聲音變大:“去哪里?”
梁笑笑:“山里。”
周明非:“梁笑笑你別跑!”
“嘟嘟嘟——”電話被切斷。
梁笑笑隨人群一起,被涌出車站,抬眼看到了葉承,葉承靠著墻,垂眸看著地,右手拿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
他抬眼,看到,走過去,把東西遞給。
梁笑笑戴著口罩,只出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葉承看到眼白布滿的。
他沒說話。
梁笑笑接過文件袋,繞開白棉線,當著葉承的面直接打開袋子,出里面的東西。
葉承沒看到是什麼,只見梁笑笑飛快得把東西塞回去,閉了閉眼,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肩膀塌下。
葉承有一種錯覺,他覺得梁笑笑出車站的時候,眼里還燃著些什麼,可現在,那些東西消失了。
他問梁笑笑:“上山嗎?”又皺眉:“哥說那兩個房間留下來。”
梁笑笑搖搖頭,說:“不用了。”
他們一起朝車站外走,去售票廳買票,梁笑笑排隊,前面只有幾個人,在窗口買票的一個中年男人一口濃烈的方言,正在努力和售票員通。
梁笑笑垂眼站著,大口罩掩去半張臉和臉上的表。
葉承站在一邊,他看到一直沒,半分鐘后,打了一個電話。
“你們在哪里?”
“你和白錚。”
“嗯,我現在過來。”
“我在車站,我沒事。”
……
梁笑笑買了一張票,回H市一個縣級市,是葉承沒聽過的地方,葉承又把送回候車廳,和上次一樣,買了水和面包。
葉承問梁笑笑:“你幾天沒睡?”
這次抬起眼,看著他,不答反問:“葉承,你是不是討厭我?”
葉承點了下頭,“嗯。”
梁笑笑自嘲一笑,回視他,眼神磊落:“我也討厭我自己。”恨自己。
車子抵達車站,這一次,周明非開車來接梁笑笑。
他看到上車后,手里一直著一個牛皮文件袋,他看了一眼,沒問什麼。
梁笑笑坐在一旁,在他開車后,說:“去白錚那里。”
周明非皺眉,手放在方向盤上:“白錚還在戒毒初期,不太順利,你現在的樣子見和不見沒什麼兩樣,我先帶你去吃飯。”
梁笑笑又重復了一遍:“我要見白錚,就現在。”
周明非覺得有些不對勁,幾個小時前,梁笑笑還說去山里拿東西,現在坐車過來,什麼都不說,就說見白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明非一個剎車,停下后看著梁笑笑,戴著大口罩,目朝前。
周明非又開始不確定,似乎也沒事。
他說:“現在很晚了,先去酒店吧。”
梁笑笑側頭,平靜地說:“周明非,葉兆死了。”
周明非一愣,回頭,問:“葉兆?”是誰?
梁笑笑回頭看著車外,對面車子的遠燈晃眼,說:“是我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說好了很快回來的人,讓等他兩年的人,死了。
好像很平靜地接了這個現實。
周明非帶梁笑笑去見白錚。
一棟偏遠的二層小樓,全封閉的高墻圍欄,請了專業的醫師和護士。這些都是周明非安排的,他明明和他們一般大,卻已經能一人兜下這些事,安排好理好,這也是梁笑笑格外信任他的原因。
進門后,穿著白大褂的醫護走過來和周明非低聲談,梁笑笑站在一邊,聽到他們聊了一些太專業的、聽不懂的詞句,但有一句聽明白了。
“階段階段會非常痛苦,和神上的折磨,雖然這是病人需要自己熬過去的階段,我還是建議你找他悉的親人朋友過來,鼓勵陪伴讓他增強意志力。”
梁笑笑站在一邊麻木地想,痛苦嗎?是什麼覺,和現在一樣嗎?有心里疼嗎?
周明非和醫生流完,帶梁笑笑上樓,在一間朝北帶著大鐵門的屋子門口停住,隔著玻璃,梁笑笑一眼忘了進去。
什麼都沒有。
屋子里空的,只有一張擺在地上的墊,白錚呈大字仰躺在上面,閉著眼睛,口起起伏伏。
梁笑笑看到這一幕,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周明非側頭過去,看到眼淚從手心里流出來。
梁笑笑哭了。
周明非愣了下,以為在為白錚難過,連忙道:“笑笑,白錚會熬過去的。”
梁笑笑一手著牛皮紙袋,撐在鐵門上,一手捂著眼睛,額頭頂在門邊,靜靜地哭。曾經那麼不甘心,不甘心喜歡的人不喜歡,不甘心所謂的閨搶走他的男孩兒,不甘心就那麼放手,可現在那些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了對自己的痛恨。
為什麼要不甘心,為什麼要對白錚執著不肯松手,憑什麼為了白錚去招惹葉兆,怎麼能怎麼做!
在車站,當著葉承的面打開牛皮紙袋,那一瞬間,看到了葉兆給的東西,那竟然是白錚吸毒欠下的一張張欠條,他想辦法弄到了,拿了回來,給。
他為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是在清晨的高校院墻外抱著,說他很快回來,而是幫理了白錚留在顧家的把柄。
為了白錚,葉兆為了,求他救白錚,他去了,是招惹了他,他卻在所不惜……
梁笑笑撐在門上,肩膀聳,眼淚下臉頰,落在地上,著手里的東西,突然抬起頭,用力拍鐵門,隔著那面明的鋼化玻璃,哭喊著:“白錚你憑什麼這樣?你起來!你憑什麼!”
周明非趕上前:“笑笑,你怎麼了?梁笑笑!”
梁笑笑抬手推開周明非,用力踢打鐵門:“白錚你起來!還給我!還給我!”
全封閉黑暗的屋子里,白錚睜開了眼睛,戒斷后,他的非常難,毒,汲取什麼,他覺得難,上的,神上的。
他在黑暗中聽到了大鐵門被拍打的聲音,睜開眼睛抬起脖子,意外看到了梁笑笑,他看到被周明非拉住,看到哭得滿臉是淚,看到對他喊什麼,屋子隔音,他什麼都聽不到。
他爬起來,走到門口,他的意識有些恍惚,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他的覺得疼,他知道門口是梁笑笑。
“笑笑……”他站在門的另外一邊,隔著玻璃,看梁笑笑扭曲痛哭的面孔,他憶起上一次見到是在一輛車里,他躺著,坐在邊,他看到側頭靜靜地看著一邊,他知道像過去很多次一樣,義無反顧,又把他拉了出來。
白錚其實很累,很疼,戒斷后,他的越來越虛弱。但這一刻,看到梁笑笑,他也能走到門邊,站在門后。
周明非驚愕的眼神投進來,他拽著梁笑笑,可看過來的眼神,白錚并不明白。
白錚只是站在靜謐封閉的屋子里,覺得外面似乎有,那是走廊里的,還有梁笑笑上的,打在他心口,落在他眼底。
梁笑笑最后哭暈了過去,醫護聽到聲音匆忙趕過來,白錚皺眉站在門這邊看著,抬手敲打鐵門,示意周明非。
周明非朝他搖搖頭,然后撿起了地上的牛皮袋,白錚沒注意那個袋子,視線一直落在梁笑笑上,眼里有關切、悔意和愧疚。
梁笑笑這一覺睡了足足一天半,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是問護士:“我在哪兒?”
周明非過來后,梁笑笑像是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焦急地問:“白錚呢?”
周明非愣了愣,他看了一眼床頭上的牛皮紙袋子,眉頭擰了一下,說:“他在另外一個房間。”
然后,周明非看到,梁笑笑竟然欣喜地笑了一下,掀開被子跳下床,一副趕著去看白錚的樣子,和過去一模一樣,和一天前截然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44
梁笑笑和作家說的很,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回想,這一次回過神的時候,山里的天竟然已經蒙蒙亮了,作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手里還握著那只筆,本子上多了一行字:新生與回歸。
梁笑笑沒,把自己的毯子給批上,起結賬走了。
出來后,順著青石板路走,拐過一個彎,看到記憶里悉的錯落而建的古樸民宅,只是天未大亮,跑碼頭上還沒有架起大大的曬扁。
又順著石階朝上,走過一段路,再拐彎,巷子里一直走,停在一家民宅客棧門口,門掩著,輕輕推門進去,看到木制柜臺后面趴著個穿著本地服飾的年輕孩兒。
孩兒睡得淺,被吵醒,了眼睛,坐起來,看到梁笑笑,覺得眼,知道是住這里的客人,問:“你剛剛回來嗎?夜里有些涼呢。”
梁笑笑見醒了,索走過去,看著小姑娘,說:“我想換間房。”
孩兒頓了頓,說:“什麼時候,今天嗎?可是今天房間都滿的,過兩天才能空出來一間,你現在的房間住得不滿意?”
梁笑笑搖搖頭:“不是,樓梯拐角,右邊,對門的兩間,都空著,那兩間,我訂下。”
孩兒這下徹底醒了,那兩件確實還空著,可是老板叮囑過,那兩間不能租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不管景區里是不是游客滿一宿難求,那兩間都空著。
但其實他們不說,客人也不知道,可是面前這位小姐怎麼這麼清楚?
孩兒有些反應不過來,想了想,只說:“那我問問老板。”
梁笑笑靠著臺子,笑了笑:“葉老板很帥吧?”
孩兒張口回:“那是……咦,你怎麼知道我們老板姓葉?”
梁笑笑搖搖頭,離開上樓前對說:“可以換房間了告訴我,我現在住211那間。”
梁笑笑回房間,洗了個澡,躺會床上后一直沒有睡著,的手機擺在床頭柜上,暫時關機。
閉上眼睛,腦海里出現葉兆的面孔,六年前他離開那天的模樣,還有前幾天他和說話時的表,過去和現在,層層疊疊。
眼角潤了點眼淚,梁笑笑抬手了,也不知道哭什麼,大概是太高興了,這幾天,好像浮生一場大夢,過六年,夢醒了,當年的男人,竟然還活著。
葉兆還在。
梁笑笑睡了幾個小時,早上被敲門聲喚醒,睜開眼睛,聽著敲門的咚咚聲,又和記憶再一次重疊,好像同樣的敲門聲,幾天前剛剛聽過。
起,套了件服去開門,抬眼看到了葉承。
葉承面無表看著,然后側,抬起左手,手機放在耳邊,也不看,看著走廊的地板,對那邊說:“在這里。”
“好。”葉承應了一聲,又回把手機遞了出去,送到梁笑笑面前。
梁笑笑沒有立刻接,低頭看了一眼那手機,哆嗦了一下,那一下幾不可見,但葉承察覺到了,他像是也想起什麼,加了一句:“葉兆的電話。”
梁笑笑這才接過,手機放到耳邊,抬眼朝葉承抿笑了一下,像是回到現實里,隔著六年的春夏秋冬,對面前的男人打了個招呼。
接著曲靠著墻,對電話那頭道:“是我。”
葉兆的聲音平靜地傳來:“怎麼去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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