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勇思慮許久,顧楚生臉卻是有些難看了,他強撐著道:“怎麼,姚元帥莫不是以為這封圣旨是真的吧?姚將軍何不想想,陛下對您是何等信任,怎會不信您去信衛韞?!”
聽到這話,姚勇臉巨變,淳德帝對他的信任,或許才是最不牢靠的。
他背著淳德帝做了這樣多的事,他們之間哪里來信任可言?淳德帝唯一全心全意相信的,或許就只有那個忠心耿耿的衛忠而已吧。
他抬眼看著顧楚生,咬了咬牙,終于道:“把他給我抓起來!”
顧楚生面巨變:“姚元帥,您是不想等宋將軍的援兵嗎?”
“援兵?”
姚勇冷笑出聲來:“老子不要這天守關了,還要什麼援兵!”
“姚勇!”顧楚生急促罵出聲:“天守關乃大楚最后一道防線,你如此作就不怕陛下責怪嗎!”
“哈,他如今本就當我棄城了,我棄與不棄還有什麼區別?難道還真要我傻傻在這里給宋世瀾做嫁?”
姚勇走到顧楚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臉道:“小白臉,戰場不是這麼好玩的,下輩子投胎,離戰場遠點。”
顧楚生聽到這話,輕笑出聲來:“姚將軍,”他低了聲音:“你想殺我不是不可以,可是殺了我,您還想跑出去?”
姚勇抬眼看顧楚生,顧楚生笑了笑:“我來之前同宋將軍說過,天明之前,我會一直站在城樓上,若我不在,就代表姚將軍打算謀逆,宋將軍大可直接帶兵在城外剿滅殘軍。剿滅叛軍比守住天守關要容易的多,但也是個大功啊。”
姚勇沒說話,顧楚生的威脅他聽得明白。
如今要麼留著顧楚生,宋世瀾看著顧楚生活著,他就算跑,宋世瀾也不會立刻手。
然而若顧楚生死了,他便會立刻被宋世瀾圍剿。
姚勇盯著顧楚生,許久后,他連說三聲:“好、好、好。”
“你們這些小兒,”他放開顧楚生,咬牙道:“倒是我小瞧了你們!”
說著,姚勇將顧楚生往旁邊一推,隨后道;“將他給我在城樓上,用刀抵著不許,他人跟我來,準備撤離!”
說話間,一把尖刀抵在了顧楚生上,顧楚生沒有,然而姚勇卻是立刻下樓,集合了樓下的兵馬后,立刻開始撤退。
顧楚生站在城樓上,紅烈烈,目看向另一個山頭,抬了抬手。
楚臨在山頭上看見顧楚生手,便明白姚勇是真的棄城了。
他們盯著姚勇的作,姚勇出城后,城樓上就只剩下秦時月帶著的衛家軍不肯撤退,死死抵抗。姚勇回頭看了天守關一眼,咬了咬牙,終于還是駕馬狂奔而去。
顧楚生看見姚勇離開,舒了口氣,轉頭同秦時月道:“秦將軍,半個時辰能堅持住嗎?”
秦時月看了顧楚生一眼,點了點頭。
然而沒有等半個時辰,皇帝安在天守關的人,在姚勇棄城的第一瞬間就急忙趕回了宮廷,兩個時辰后,皇帝收到了自己的線報。
“陛下——”
那信使連滾帶爬沖進去:“姚元帥棄城!他棄城了!”
聽到這話,淳德帝和太子猛地抬頭。太子已經休息許久,聽到這話,他豁然起,指著那信使,目眥裂:“你胡說!”
“真的,”那信使哭著道:“陛下,您快走吧,此時天守關上就剩秦時月還在堅守了,天守關一破,華京很快就沒有了。”
秦時月是衛家家奴出,這一點皇帝知道得清楚。
最后棄城沒跑,還在護住大楚江山的,居然還是衛家人。
淳德帝聽著這線報,心一片復雜。
他不肯承認自己的錯,可是又不得不去面對自己的錯。
他猜忌的衛韞,哪怕做到這個程度也沒真的舍棄天守關。反而是他最信任的姚勇,棄關而逃。
“怎麼辦……”
太子知道來的人是皇帝的心腹,所以姚勇一定是棄城了,太子神迷茫,轉頭看向皇帝道:“父皇,我們怎麼辦?我們逃吧?!”
淳德帝沒說話,他死死盯著太子,太子被淳德帝看的有些,抖著聲道:“父皇?”
“衛韞,”淳德帝沙啞出聲:“我不能讓大楚送在我手里。我可以跑,可是這會是太大的恥辱。”
淳德帝沒有用“朕”,而是用了“我”,這樣一個稱呼,足以證明此刻他對衛韞的姿態。
衛韞平靜吹了口茶,淡然道:“哦?這與我,又有何干?”
聽衛韞的口氣,淳德帝就知道,衛韞不會善罷甘休。
他從旁邊出劍來,咬牙道:“我答應你。”
衛韞抬眼,看向淳德帝。淳德帝提著劍,眼中盈滿了眼淚,抖著聲道:“廢皇后,殺太子姚勇,將姚氏貶為庶民,拜你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為衛家平反。”
“如此一來,”淳德帝咬牙出聲:“你可能出戰奪回天守關?!”
衛韞沒說話,他將目落到太子上。
淳德帝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子也明白了。
太子轉頭就跑,淳德帝揚聲開口:“來人,住他!”
士兵沖進來,將太子按在地上,淳德帝提劍走過去,太子臉上傷口才包扎好,哭著道:“父皇……父皇……求你了,父皇……”
“人是姚勇殺的,事兒是姚勇做的,和我沒有關系,沒有關系的啊!”
太子拼命想要掙扎著后退,淳德帝抖著將劍指向他。
“這和對錯沒關系……”淳德帝沙啞出聲來,太子死命搖頭:“父皇,我是您親兒子啊,您將我一手養大的啊!您真的就要這樣對我嗎?”
淳德帝沒說話,他眼淚簌簌而落。
太子是他最疼的孩子,他從小抱在膝頭長大,如今看他終于長大人,于是哪怕犯了天大的錯,他都是忍著讓著。
“孩子,這世上哪里有對錯,”淳德帝閉上眼睛:“有的從來只是,王敗寇,弱強食。”
說話間,淳德帝的劍往前探了一分。
太子愣在原地,連劍的痛苦都不曾察覺了。
然而就是探了這一分,淳德帝再下不去手,衛韞走上前來,從淳德帝手中接過劍。
“父慈子,乃人倫敦常,”衛韞平靜道:“這一劍,衛韞代陛下行。”
說話間,衛韞猛地往前,劍腔,直直刺過心臟,鮮從太子口中涌出,淳德帝驚得退了一步,太子死死盯著淳德帝,慢慢倒下。
衛韞轉過來,提劍退了一步,單膝跪下,平靜道:“臣衛韞,請戰!”
淳德帝呆呆回頭,他似乎已經不知道衛韞在說什麼,他靜靜看著衛韞,好久后才分辨出衛韞在說什麼。
他木然點了點頭,衛韞抬起頭來,平靜道:“陛下如今邊侍衛不大安全,臣想為您換一遍,您看如何?”
淳德帝呆呆看著地上還在搐的太子,衛韞站起來,走出去,揚聲道:“來人,傳令下去,讓林軍左使陳領帶人馬來大殿護駕!”
陳領早就候在門口,衛韞出口,便立刻帶著人涌了進來。
衛韞站在門前,回過頭去,看見淳德帝走到太子面前。他慢慢蹲下,他作很緩,很慢,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那個意氣風發的帝王,終于變了一個垂垂老人。
他將手放在太子頭頂,仿佛太子還是個孩子一般。
然而太子已經徹底沒了氣息,他躺在地上,再沒彈,淳德帝慢慢笑起來,笑著笑著,卻終是痛哭出聲。
衛韞靜靜瞧著,直到聽見淳德帝的哭聲,他終于才轉過去。
淳德帝的哭聲那半年前他在白帝谷看見衛珺時嚎啕之聲織在一起,他走在宮廷長廊之上,仿佛是走在兩段時里。
然而他腳步不停,面帶殺伐之氣,一路走了出去。
走出宮城之后,他立刻翻上馬,沖出華京,只留五千兵馬在華京,帶著人直奔天守關。
連夜奔襲,天明之前,他終于趕到天守關。
此刻楚臨正守在天守關上與秦時月聯手對敵,衛韞到達之后,天守關守關人馬迅速增至十萬。
了這麼久,終于有了對敵的時刻,楚臨手下的將士都想瘋了一樣瘋狂反撲,衛韞看著戰局,顧楚生從后面繞過來,冷靜道;“元帥,如今趕制的火藥已經準備好,如今可需使用?”
衛韞搖了搖頭,同顧楚生道:“我點了五千輕騎,把火藥給他們。”
顧楚生應聲,轉頭就要下去,衛韞住他:“顧楚生。”
顧楚生頓住步子,衛韞平靜轉頭看他,神間抑著什麼:“等天守關穩下來,最遲不過今夜,我就會出發去北狄。我去之后,你打算做什麼?”
“如今皇城可還好?”
“我留了五千輕騎在那里。”衛韞皺眉:“太子被我殺了,淳德帝邊人被我換了。”
顧楚生平靜道:“那等一會兒我就會去陵。”
“你去陵做什麼?”
“我只是救人,不是來陪你們打江山的。”
顧楚生抬眼看衛韞:“如今姚勇已經廢了,皇帝也已經沒了,天守關我替你守住,你要做什麼,按著你原計劃去做,至于華京最后是誰的,就不關我的事了。”
王敗寇,華京是衛韞的,淳德帝,還是那一位的,對于顧楚生而言,并不重要。
他只知道,用天守關分散了楚瑜的力,衛韞按計劃去突襲北狄,楚臨和宋世瀾控著局面,剩下的,就與他無關了。
上輩子他把所有都給了這世道,沒給楚瑜任何一點,這輩子,這世道又與他有什麼關系?
于是他平靜補充道:“哪怕去看,也要去看看。”
上輩子看著死,這輩子哪怕是看,也要去看看。
衛韞沒說話,他靜靜看著顧楚生,許久后,他慢慢笑了:“也好。”
顧楚生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衛韞是什麼意思。
“你有這樣的心思,”衛韞沙啞著聲音:“把給你,我也放心。”
顧楚生會出幾分不對來,他轉過頭來,看著衛韞。
然而衛韞卻已經是將目移過去,顧楚生想了想,不由得有些好笑。
一個堪堪十五歲的孩子……對楚瑜,又能想什麼呢?
顧楚生轉過頭去,匆匆下樓,衛韞著拳頭,眺遠方。楚臨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卻是什麼都沒說。
而此刻姚勇往著青州瘋狂奔逃。
青州是他的老巢,如今他既然已經失了皇帝的信任,唯一的路就是回青州反了。
他狂奔在大道上,遠遠看見一個水藍長衫男子站在道路中間,他皺起眉頭,覺得那個人影依稀有幾分悉,等靠近了來,他猛地睜大眼睛,勒馬停下來。
對方含笑看著他,他穿著的衫是長公主府面首特制的長衫,然而周卻縈繞著一一般面首難有的清貴之氣。
姚勇停在他前,對方笑了笑道:“姚將軍,別來無恙啊。”
姚勇不敢說話。
面前人的模樣他認識,可是他卻不敢相認,因為那個人,明明……明明該死去了才是。
——去年謀逆的秦王殿下。
可是姚勇仔細看,卻又看出幾分不一樣來。這個人明顯要年輕許多,眼角帶著一顆淚痣,更是與秦王完全不一樣。
姚勇皺起眉頭:“你是何人?”
“在下秦王府世子,”對方雙手攏在袖間,含笑說出那個讓姚勇震驚的姓氏:“趙玥。”
姚勇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面前人竟然還活著!
當初顧家就是因為私藏這個秦王之子罹難,是顧楚生當機立斷將他送宮中,出顧家一切,才保住了顧家。他明明該死了……
“姚大人想說,我明明該死了是嗎?”
趙玥笑著道:“可我不但沒死,還好好活著,姚大人不該慶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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