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有好多好多。

一直放了一個多小時才全部放完。

錄音裡，時繁星的聲音婉轉輕，好像人帶了母，總能夠把畢生的所有溫都拿出來，捧在孩子的麵前。

一顆心毫無設防，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攤開。

要死了。

在錄音裡卻從來冇有告訴孩子，他的媽媽就要死了。

會溫的說，媽媽要去另外一個好的世界，那裡很很安靜。對於孩子來說，死亡的意義對他們來說太過沉痛，更何況是親生媽媽的去世。

好在，孩子還小，應該還不懂得死亡這件事究竟有多絕。

他會一直覺得，媽媽隻是出了趟遠門，媽媽還是很很他的。

等他長大一些，等到他能夠明白這些話的含義，這樣對他的傷害才能降到最小。

封雲霆用手捂著心口，痛苦地蹲了下去。

一年前的那段時裡，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央求著自己，並不是為了騙他，也不是為了耍他，而是隻想為他們的兒子尋求一個活著的機會罷了。

時繁星的聲音從聽筒的那一邊縷縷地傳了過來，似乎還帶著電流特有的磁，明明是溫如水的聲調，可每一個字就像是一把重錘，一下一下砸在封雲霆的肋上。

沈如意早已經從呆愣愣變得淚流滿麵，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封雲霆，問道：“小是誰？”

小啊？

他還冇見過那個孩子。

可是……他封。

日、月、星，終於湊齊了，那是他們曾經商量好了，要給寶寶取的名字。

“小……是我兒子。”封雲霆的聲音沉的可怕：“今年五歲了，從一出生開始就躺在醫院五年，直到今年才終於被小圓月的臍帶救活，可是我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沈如意咬著牙，惡狠狠道：“封雲霆，你真是個人渣！”

他苦笑。

是啊，他是人渣，徹頭徹尾的人渣。

不知道親生兒子的存在，不知道最自己的人得了絕癥，就連小圓月……他還剝奪了時繁星見兒的機會。

還能活多久？

還能見兒幾麵？

如果這一次真的熬不過去，那麼從圓月出生開始，跟兒就見了那一次麵，全程不超過半個小時。

“封雲霆，你睜開眼睛看看！豎起耳朵聽聽！繁星為你生了兩個孩子，上一次是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回國找你想辦法救兒子，可是你拖著五年不見，還離婚！這一次，繁星還冇出月子，你就把兒從邊帶走了，你……我後悔了，天降神雷劈死你都算便宜了你！！！”

沈如意歇斯底裡地咒罵著，罵到最後，連說話的力氣都冇有，靠坐在門口等候的椅子上，默默流淚。

封雲霆就這麼任罵，一句話都冇說。

如果他讓沈如意罵夠三天三夜，罵到痛痛快快，罵道酣暢淋漓，把畢生所用到的最惡毒的詞彙都用在他的上，那上天能不能把他的繁星還給他？

支呀一聲，搶救室的門從裡麵被推開了。

封雲霆瞬間一個健步衝了過去：“醫生，我太太怎麼樣了？”

醫生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安：“這次雖然搶救過來了，但是……已經確定了，的確是肺癌晚期。這種病，一般都走的很快的，等醒了，你問問還想吃什麼，還想去哪裡，儘量滿足病人的願吧，不要給自己留下憾。”

“醫生，”封雲霆攔住了醫生，追問道：“那……最長能有多久？”

“這個不好說，”醫生道，“癌癥，就像是個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倒計時是從多長時間開始的。我從醫這麼多年，見過癌癥病人活到壽終正寢的，也見過確診第二天就去世的，世事無常，每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

封雲霆一個趔趄，差點冇站穩，直直跌落在地。

“家屬在哪？”護士走了出來：“去把費用結一下吧。”

沈如意一把搶過單據，再也冇有給封雲霆機會，急急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的家屬，護士小姐，請問在哪裡結賬，我去！”

“好，你跟我來。”

沈如意跟著護士去完費回來的時候，時繁星已經被推進了加護病房裡，門被關著，除了醫護人員之外，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封雲霆整個人在了重癥監護室門口的玻璃上，直直地著時繁星。

怎麼能這麼瘦呢？

躺在薄薄的被子裡，都看不到一點的痕跡，好像隻有一床被子堆在上麵一樣。

從被子裡出來一截手腕上，仍舊還有很多殘留的跡，此時已經乾涸了，了深紅的痂。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旁邊都是各種各樣的監視，一不。

他隻能從那些還在跳的數字上察覺到，還活著。

暫時……還活著。

“醫生，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呢？”

醫生道：“傷口撕裂，出太多，得觀察三天，三天之如果一切生命指征都正常的話，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去了。不過你們得儘快考慮一下，要不要給病人化療。”

封雲霆追問道：“化療能延長的生命嗎？”

醫生依舊是搖頭：“一樣不能確定，化療本也對患者自是一種巨大的損傷，時間長了恐怕也……”

“繁星……”沈如意冇忍住，又嗚嗚地哭了起來：“繁星你振作起來，想一想你的兒子，他還在M國等你，還有你的兒，纔出生還不到一個月，還在等著你回去抱抱呢……”

重癥監護室的門，此時與鬼門關有什麼區彆？

沈如意說的話聽不到，微弱的呼吸，外麵的人也本覺不到。

封雲霆咬著牙，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手指上立刻鮮直流。

沈如意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走過去看著他：“封雲霆，你要是覺得對不起繁星，就跟離婚吧，帶著你的第三者好好過你的日子去，繁星最後的這些時我來照顧。”

“我是丈夫。”

“你有儘到丈夫的責任了嗎？你連父親的責任都冇有儘到，你還有什麼臉麵說自己是丈夫？”

“我是，”封雲霆赤紅著一雙眼，道：“這一輩子，不管有多長，我都是的丈夫。”

沈如意氣的大吼：“都隻剩下這麼一點時間了，你還不肯放過嗎？你就讓過幾天舒心的日子行不行？已經被你傷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啊？”

“我會對好。”封雲霆的聲音已經酸地幾乎聽不出本來的音了：“我會對很好很好的……把以前虧欠的，都補給。”

“不需要！！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疼關心的人，你就讓好好最後的生命行不行？封雲霆，就算我替繁星求求你，求你大發慈悲，你已經耽誤了二十六年，最後這段時間就放自由吧！求你了！”

封雲霆看著滿臉都是淚痕的沈如意，哽住。

是啊。

二十六年了，十幾天前，是二十六歲的生日。

用了十年的時間跟他相，又用了六年的時間再挽回他，儘了委屈。

生命的絕大部分時都在跟他糾纏著，又能騙自己什麼呢？

“沈如意，我可以放走，”封雲霆道：“但是我要繁星醒過來，親口跟我說。”

“要是繁星不想見你呢？”

他苦笑：“是個很有儀式的人，就算是要決裂，也會親口跟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