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烏龍
袁五郎夾在邸報裡捎進盛京城的信,此刻就靜悄悄地躺在妝臺上。
杏黃的油布紙包著,如小籬所言,確實是很厚很厚的一大摞。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該是多麼恩不移的夫妻,才能寫出這般深沉纏綿的書信?
但崔翎卻有些忐忑,白玉一般的右手往信箋了好幾回,都在猶豫和遲疑中落下。
現在都搞不清自己對袁五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了。
是淡漠無所謂,還是約有幾分期待?
好吧,承認,當初願意自告勇嫁過來,跟袁五郎這個人沒有半錢的干係。
純粹就是出於自己的一點小私心,想要過舒坦簡單又清靜的日子。
婚三月有餘,期間的心境,倒也不是一不變的。
崔翎也曾經有過等袁五郎得勝還朝,就和他過普通夫妻應該過的普通生活這種願想。
但,所有好的期,在一月多前袁五郎那封看似寒暄實則威脅的信中,消失殆盡。
而現在,黃花梨木的妝臺上,火紅的封漆鮮紅奪目,如豔麗的朝,又似匣中芬芳的胭脂。
它時刻提醒著崔翎,袁五郎從遙遠的西北邊疆捎來的第二封信,正靜靜等待的拆封。
卻不知道應不應該去看裡面的容。
畢竟,在不久之前,纔剛剛對袁五郎有了幾分屬於一個妻子的期盼。
很害怕,這封信會將還沒有堅定起來的祈,像破皂泡泡一般被無碾碎。
正午的大好,過窗棱的隙進馨香溫暖的小屋,在青玉地板上映出斑駁影。
有清風捲,帶著一刺骨的微涼,將的心湖激起一陣漣漪。
崔翎想了想,還是將信箋裁開。
出乎意料,裡面不是信紙。
而是折厚厚一疊的畫布。
心裡很是好奇。便小心翼翼地將畫布打開。
映眼簾的是一幅筆鋒簡潔流暢的水墨畫。
畫布很大,能將整個妝臺覆蓋。
左下角是一排屋宇,院子裡立著個袂飄飄的小人,左手綁著塊布條,看起來像是了傷。
畫布的右上方卻是戰場。高頭大馬上著盔甲舉著長槍的將軍與敵人戰得正酣。
一丈寬的畫布上。筆墨生輝,看似不經意的揮灑,卻構一整幅西北疆域的壯景。
截教仙
崔翎看到了西北邊塞的長河落日。
看到了草原的麗寬闊和蒼涼。
看到了兩軍對陣時肅殺的硝煙。拋頭顱灑熱的決絕。
也看到金戈鐵馬,廝殺哀鳴,生死之間只隔開一線。
戰爭到底是什麼,對崔翎來說,其實只有一個模糊而朦朧的想象。
知道很殘酷,會流,也可能會死人。
但這一切,只建立在前世在電視新聞或者電影紀錄片裡看到過的信息。
對來說,很遙遠。不真切。
就像杜嬤嬤告訴,袁家二郎在五年前突厥之戰中犧牲了,也只是替二嫂到惋惜。
沒有親經歷過,一切就只是想象。
沒有辦法做到同。
但現在,在袁五郎的畫中,那遍地的殘劍斷矛。只用墨點來表現的骨和鮮,卻是那樣生而鮮明地向闡述了戰爭的可怕。
有些慄。
崔翎似乎能覺到袁五郎的心意了。
這一次,他的畫中沒有威脅,沒有警告,也沒有恐嚇。
想。他應該只是看到在去信中毫無保留地描述了的日常生活,覺得有趣或者滿意,所以投桃報李,也告訴他的。
當然,崔翎萬分愧也要承認,在袁五郎的高超流暢又凌厲的畫技面前,之前那些潦草歪扭的簡筆畫,不過只是小孩子的信手塗。
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袁五郎費盡心思寄來的這一幅布畫,似是沾染上了戰場的腥,讓膽心驚。
但,這對而言殘忍可怖的生活,於他,卻是每時每刻都要面臨的常態。
崔翎覺得心底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融化。
的目不由停留在左下角屋檐下那個遠眺的小人上。
因爲畫得象,所以一時也分不清是長者還是年輕人,只能從打扮依稀分辨出是個男子。
那男子面朝疆場,舉手頓足,神中帶著焦切。
他的左手臂上十分醒目的位置,纏著重重布條。
崔翎眼皮一跳,猛然從凳子上立了起來。
抱著畫布一路小跑進了老太君的屋子,見老太君正和三嫂四嫂聚在一看信。
也顧不得其他,連忙慌張地問道,“祖母,五郎他有沒有給您寫信?他傷了嗎?怎麼傷的?傷得厲害嗎?”邪惡魔法高校
崔翎也說不清爲什麼自己的反應會這樣大。
在猜想那個傷的小人或許就是袁五郎之後,覺得心都要皺起來了。
分明是隻有一面之緣的人,哪怕今生都註定只與他名姓相連,但到底也只是個陌生人。
一定是了那幅畫的蠱,被那滿紙的腥以及遙遠的殺戮嘶鳴震撼,連心境都改變了。
可還是想知道,袁五郎到底怎麼了,那個傷的小人到底是不是他。
袁老太君一愣,“小五信上沒有跟你說?”
將手中的信紙遞了過去,“前些日子他左手臂中了流箭,你父親和兩位兄長心疼他,便不讓他再去前線,將他留在了沐州府。”
對老太君來說,出征的兒孫上掛點彩算是家常便飯,雖也心疼,但卻並不怎麼張。
沐州府,是西北屏障的最後一道關卡。
在然不曾犯境之前,也是十分熱鬧繁華的所在。
莫說隨行的軍醫都是頂尖的高手,尋常箭傷,沐州府的醫正也能治好。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更何況,小五信中說了。他手臂了傷,鎮國將軍捨不得讓他再出徵冒險。
他被留在了城,負責指揮軍需的供給,糧草的調度,以及收治傷病的兵士。
相比於在前線與兇悍的然騎兵廝殺。這簡直是個再安全不過的差事。
老太君忙安崔翎。“小五沒事,小五媳婦你可別著急。”
崔翎正仔細看著老太君遞給的信,袁五郎漂亮俊的筆鋒簡潔明瞭地寫著他的近況。與給的畫上容相符,但簡單直白,遠不像,還得靠猜。
一時不察,猛然發現老太君不知道何時從腋下過那面畫布。
崔翎小臉一紅,抗議地喚了聲,“祖母!”
卻聽到廉氏和蘇子畫兩人低的輕笑。
廉氏一邊忍著笑,一邊點頭說道,“五弟好厚好厚的一封信。原來竟是幅畫!”
嘖嘖稱歎,“也虧得是五弟,能將說的話都畫出來。你三哥他……”
廉氏抖了抖自己手中薄薄一頁信紙,無奈地搖頭,“你看,他連話都寫不清楚。就這麼幾行,前言不搭後語,我都不曉得他想跟我說什麼。”
蘇子畫卻似恍然大悟般輕“呀”了一聲。
轉頭向崔翎,瞇著眼問道,“五弟妹上回是不是也給五弟寄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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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翎一愣。茫然而遲疑,又萬分地點了點頭,“嗯。”
這種丟臉的事,真的不想承認啊。
可是四嫂都問了,又不習慣撒謊。
蘇子畫抿著笑了起來,“這就是了!”
很大方地將袁四郎寫的信拿過來,指了指其中一行,“你四哥說,五弟拜託我得空時好好教你認字寫字,咱們家的媳婦雖不求是個才,但總得看得懂書信。”
蘇子畫失笑,“這句話,我原本看得丈二和尚不著頭腦,若是五弟妹上回也是寄的畫,那便通了。”
臉上笑意更濃,“五弟許是以爲你不識字呢,所以才費了那麼大的勁給畫了畫。”
廉氏連忙接過話來,“家裡兄弟之中,五弟不但生得最俊,也最會疼惜人。”
輕輕拍了拍崔翎的肩膀,語氣裡滿是真誠,“五弟妹真好福氣呢!”
老太君也很高興。
剛纔小五媳婦以爲小五是了傷,所以那樣地著急,這算是真流吧。
原本還擔心這對被強自撮合,又只有一夜夫妻恩的小兩口會生分了。
但現在,一個在千里之外尚存,一個記掛擔憂著遠征的丈夫。
雖不在一,但這份意卻又濃又深。
老太君想,只要他們小夫妻兩個恩,就算房夜並沒有一舉得胎,等以後小五回了盛京,那遲早是要開花結果的,有小曾孫子抱,那是指日可待的事兒。
心裡歡喜,眉眼都笑彎了月牙。
這下子崔翎不自在了。
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窘迫的覺了。
以前在安寧伯府的時候,像個過客一般,從不投半點。
所以,心就如同一潭平靜無波的水,談不上有什麼起伏。
但這會兒,卻覺得心中噗通噗通的,臉上還燒得厲害。
是因爲……開始在乎了嗎?
暖簾輕,宜寧郡主笑著進屋,“祖母這兒好熱鬧,弟妹們都在笑什麼?”
廉氏快,將方纔的烏龍說了一遍,郡主也跟著一塊樂。
笑過了一陣,宜寧郡主正了正神說道,“太后娘娘這陣子子有恙,我今日便進了趟宮。遇見了姜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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