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死了,趙義竟然死了,消息傳來,剛剛陳兵長安城下的楊他知道趙義北伐必然失敗,並不是從歷史上發生過同樣的事件而推測出來的,而是權衡了兩國實力之後做出的結論。他對遼事實力的瞭解、對蕭綽的意志和手腕的瞭解,遠比宋國派到北國去的探子們要深刻,而宋國方面,老將幾乎清洗一空,新晉將領們的銳氣固然比老帥們要強,可是臨陣經驗磨鍊的還遠遠不夠,而最重要的就是趙義這個人沒有變,還是一樣的心狠手辣,還是一樣的目空一切,還是一樣的喜歡親自掌兵。
可是他絕對沒有想到趙義會死,三十萬大軍拱衛之下,兵經過趙匡胤十年調理,又是最爲強盛的時候,就算是兵敗南返,也不到他堂堂皇帝去揍刀挨箭,要什麼樣的況下,他纔會死?
送來的報說的很詳細,宋廷之中本來就有他的細作,一直都有,何況現在是當面鑼對面鼓真正地幹上了。
報中說,趙義是在南返大營中被人刺殺的,人頭被人割去,直至天明才被親兵發現。軍中曾揣測是遼人暗派刺客,因此不發喪,急速南返,但是從遼人繼續不不慢地綴著,始終沒有全力反撲來看,刺客當非遼人,遼人也不知趙義已然暴斃。
兇手是誰,現在宋廷還顧不上緝兇,而楊浩對此也不興趣,他考慮的是:現在該怎麼辦?
西夏大軍,轟轟烈烈的闖關南下,從蕭關直到長安,殺尚波千、驅夜落紇,數路兵馬齊頭並進,關中八百里秦川眼看到手,這時他們樣義旗發檄文信誓旦旦要征討的那個弒君篡位、殺嫂害侄的人居然死了,他們談何去何從?
永慶公主坐在楊浩對面,同樣在發呆。
恨二叔,恨極了二叔,爲此不惜藉助西夏楊浩的力量,只求能殺死害死爹孃和兄弟的大仇人,可是現在他竟然死在了北國,永慶心中頓時一片茫然,那支撐意志的仇恨一下子找不到發泄對象了,頓時空空落落,有些不知所措。
“大王……”
永慶遲疑著擡起頭來,楊浩緩慢西堅決地打斷了的話:“箭已離弦,無法回頭。
永慶默然,已經不是不更事的深宮了,明白,就算楊浩本來無意於中原,此刻確也無法回頭了。軍國大事,豈能等同兒戲「事到了今天這一步,因爲趙義死了,就讓傾國出兵的西夏偃旗息鼓,撤回河西,那是絕不可能的事,除非……楊浩這時也死了。
“殿下,我別無選擇,你也同樣別無選擇。仍按原計劃,謀潼
關,奪長安,佔據關中,觀中原。”
楊浩按劍而起,頓了一頓,才道:“你不想山河殘破,百姓苦,那麼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前計,儘可舴妁揭發趙義的罪行,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得位不正,竭力爭取民心、爭取軍心、爭取士子之心,唯有這樣纔有可能些干戈,”
“我明白了。”永慶公主也站了起來,臉上帶著與的年紀不相稱的,仍穿著世子男裝,這時向楊浩深深一揖,沉聲道:“一切盡依大王,永慶……現在仍是岐王!”
楊浩微笑點頭,這時穆羽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穆羽此時已是楊浩麾下一員大將,他年紀雖還不大,剛及弱冠,卻是自歷練無數,隨著楊浩見識廣泛,此時做一個宮衛軍將領,倒也十分稱職。他和姆依可已經婚,夫妻二人相敬如賓,極好。楊浩一直有點惡趣味地等著,想看看他將來會不會生個兒,取名做桂英。
“什麼事?”
楊浩扭頭問道,跟了他這麼久,穆羽已經很有眼了,他和永慶公主在帳中議事,除非大事,穆羽不會來打擾。穆羽急急上前,附耳時他輕語幾句,楊浩的眼睛驀地睜大了。
永慶公主一雙秋水般的眸子一直凝注在楊浩上,因爲穆羽說第一句話是,楊浩的目忽然一亮,然後飛快地向瞟了一眼,人的直覺很厲害,覺得到,檉浩得到的消息,應該與有關,或者……是與現在所扮演的份有關,正在等著楊浩揭示謎底。
楊浩聽罷穆羽的稟報,輕輕揮了揮手,穆羽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楊浩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有人來了,是來投奔你的。此人一到……,相信不久之後,反戈相向、投向我們的人會越來越多。但是此人來了,未必就肯幫我們的忙,要說服他,唯有公主。公主,元兇已死,但這件事,本就不僅僅是一件家事,所以……
“我明白!”永慶公主打斷他的話,輕嵌一笑,不乏勇毅果決之氣:“我已經想通了,事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如果我此時再改變主意,我一人生死事小,可宋與西夏之間,終是不能善了,大戰一起,不知死傷還有多,大王是應我所請方纔發兵,那時我不但害了你,還會害了許許多多忠於我爹爹的老臣子,不管趙義是生是死,我只能走下去,不會再猶豫不決了。
楊浩看得出話中的誠意,輕輕點了點頭。永慶公主道:“那麼,現在大王可以告訴我,誰來了麼?楊浩道:“趙則平,舉家來投!”永慶公主柳眉一揚,驚道:“趙丞相?”“老狗哥,上面說些什麼呀,我不識字。”
·這上面說,要我們儘快開城投降,說潼關已然陷落,還說如果我們負隅頑抗,一旦城破,玉石俱焚,絕不宥待,落款是岐王殿下,還有西夏王楊浩。”
“唉,老狗哥,你說咱們這長安城還能守得住嗎?聽說那楊浩攻關可有一手,當初西征玉門關,一路上斬將奪旗,攻無不克。什麼吐蕃人、回紇人、還有金山國歸義軍,都是不堪一擊。那些是傳言,真真假假的咱們不知道,可尚波千縱橫隴右,兵強馬壯,那可就是眼皮子底下的一代梟雄,結果怎麼著?二十萬大軍一戰即潰啊。”
“茸子,這話就咱倆說,可別張揚出去,要不必然惹出禍事來。依我看吶,這城……懸吶。那:討……檄》上可是列了當今聖上的七宗罪,一條條一件件說的清楚明白,前朝的文武大臣們看了,都心向岐王;這善惡是非誰看不明白?天下的士紳百姓,也都同岐王;而且七宗罪上,還痛斥聖上殺李
煜、殺孟昶,屠江州、毀晉,要爲枉死的兩位降王和那些百姓們討還公道,就這一下子,江南、蜀,乃至原來漢國的百姓,這心就都跑到岐王那兒去了。再往南去,原來閩國、南漢國的地方,纔剛剛歸附沒兩年,更談不上忠心了,仔細這麼一算,聖上是衆叛親離啊……”
兩個兵正在那兒嘀嘀咕咕的,廂軍副都指揮使林嶽煥沉著臉出現在背後:“你們在說什麼?”
兩個兵嚇了一跳,猛一回頭,見是副都指揮領著幾名扈兵殺氣騰騰地站在那兒,唬得雙膝一,一下子跪在地上,綽號老狗的兵油子忙不迭道:“回指揮大人話,小的……小的的沒幹什麼.就是嘮嘮家常。
“嘮家常?”林嶽煥雙眼微微一瞇,沉聲問道:“你們手裡是什麼
東西?
兩個人這才驚覺手裡還攥著城下西夏兵上來的宣傳揭,忙不迭要往後藏去,林嶽煥哼了一聲,立即有兩個扈兵衝上來,劈手從他們手中將那揭搶了過去,轉呈給林指揮使。
兩個人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叩頭請罪,老狗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只是隨便看看。”
茸子道:“呃……小的不認識字……俺是聽劉頭兒說話……
林嶽煥展開揭看了看,輕輕哼了一聲,轉揚長而去,兩個士兵呆若木,直勾勾地盯著林指樣使背在上的雙手,那手上就著他們剛剛閱讀的那封揭。
兩個人面面相覷,茸子壯起膽子道:“老狗哥,指揮使大人……怎麼沒發落咱們吶?”
老狗道:“我也奇怪……,對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你不識字,你聽我說?的,這揭是你撿來的好不好?”
茸子道:“我……我……我是見了指揮大人,一時心慌意,老狗哥你別
“我呸你一臉狗屎,你心慌意?你心慌意可沒忘了摘清自己,
往老子上扣屎盆子。你個狗日的!”
“噯噯,老狗哥,你別手啊,我……我……我日,老狗,你再打
老子翻臉啦!”
且不提兩個兵丁在後面大打出手,手裡拈著那份揭,林嶽煥卻是心起伏:“他孃的,老子辛苦半生,熬練打拼,好不容易纔爬到今天這個位子上,大了,膽子也小啦,怎麼還不如兩個大頭兵看的遵澈呢,岐王殿下天下歸心,真要被他佔了關中,又有西夏楊王相助「這天下指不定歸誰呢,我怕什麼?更何況,把柄jz在人家手裡,我真要不從,聖上就能饒了我?”
“林將軍,從則前途似錦,若是不從,黃泉路近,何去何從「還需
要選擇嗎?”
“我若投靠殿下,殿下何以報我?”
“開國功臣,就這一點,還不夠嗎?”
想起與岐王說客席初雲的一番對話,林嶽煥心頭忽然一熱:“幹了!”
林嶽煥猛地止步,對幾個親信扈兵道:"忽想起有點事兒還要對家裡吩咐一下,走,回去一趟。”
林府裡,席初雲像二老爺似的,就著一盤削得雪片兒薄的羊頭臉,熱著一壺老酒,吃一口酒,拈一片,正自悠閒自在,林嶽煥一甲冑地闖了進來,席初雲斜眼睨了他一下,笑地道:“林大人,可有了主張麼?”
林嶽煥臉發青,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沉聲道:“請回復殿下,今夜三更,林某開北城接應!”
趙普貶謫地方,當地的鄉正里長都負有看管責任,莫小看了他們,在這窮鄉僻壤,他們既是鄉,又是當地大姓家長,那是土皇上一般的存在,說一二,極有權力,各家各戶也都聽從調,要看管一家失了勢的文人,實是易如反掌。
不過這只是在正常況下,如果有外人接應,而且擅技擊之,可不是幾個悍勇的鄉民能對付得了的,趙普決心一下,楊浩派來的人立即帶其全家上路,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們這些職業殺手?
可是趙普萬萬沒有想到,當他興沖沖地趕到楊浩軍營的時候,當頭一瓢冷水,那所謂的岐王殿下竟是永慶公主,真正的岐王竟然真的死了。
趙普一時手腳冰涼,要他反趙義容易,一方面,他是自覺再無出頭之日,與其和草木同朽,不如再搏他一回,另一方面,雖然臨到老來,趙匡胤打,不過起匡鞏把他調出中樞,雖是忌他權柄太重,可他確也有諸多把柄落在人家手裡,比如私運秦嶺大木,比如侵佔皇家園林,趙匡胤對他還是不錯的,只削了他的權,仍然保留宰相的職位和待遇,當年他拜趙匡胤的父親爲義父,這麼多年來趙匡胤敬他用他,兩人既是君臣也是兄弟,這盛可不會因爲這件事就一筆勾清的「他的心裡也存了報效的念頭。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岐王竟是永慶公主,一個子,哪能承繼大統,就算能瞞住天下,有朝一日真的就大事,可先帝子嗣已然亡了,這江山誰屬?他一輩子保的是趙家,難道臨到老來,反要落得個叛臣之名,變節扶保楊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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