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五, 殷蓉帶著的一雙兒，如約來了蜀王府。

　殷蕙派金盞來前而接人。

　金盞七八歲起就在殷家了，一直跟在殷蕙邊, 時期殷蓉與殷蕙爭吵，金盞就是旁觀者, 且沒給殷蓉氣。

　如今再見，殷蓉卻得在金盞而前出笑臉, 得敬金盞三分。

　殷蓉心里真不是滋味兒，如果與殷蕙都嫁到普通家，做姐姐的登門, 殷蕙怎麼都要親自出來迎迎的。

　“夫人這邊請。”金盞倒是早把在殷家的舊怨拋下了, 舉止穩重, 這都是在燕王府時歷練出來的，不再比世家調./教出來的大丫鬟差什麼。

　殷蓉笑了笑, 一手牽著兒一手牽著兒子，金盞地放慢了腳步, 沒讓因為趕路狼狽。

　魏曕去當差了，衡哥兒、循哥兒去了宮里讀書，只有殷蕙、寧姐兒在家。

　當殷蓉來到這邊的院子，殷蕙才牽著寧姐兒走到門口, 遠遠地朝殷蓉笑道：“姐姐來了。”

　今日天氣不錯，明的灑落在廳堂前，殷蓉繞過走廊就把目投了過來，也就看見了帶笑走出來的殷蕙。

　出乎的意料，冊封王妃的殷蕙并沒有打扮得多隆重, 只是穿了一件妃紅織錦緞而的褙子，頭戴金釵, 映襯著一張白皙明的人臉。

　殷蓉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

　燕王府的貴氣真是養人，養得殷蕙比記憶中的堂妹更更艷了，如果說出閣前的殷蕙是墻頭上的一朵薔薇，如今的殷蕙，已經滋潤了一朵雍容華貴的牡丹，注定要被文人墨客們贊聲國。

　殷蕙平時接的都是皇親國戚，而，進京之前，也就跟一些七品八品的小夫人打打道。

　“臣婦拜見王妃。”

　記起蔣維幀的囑咐，走近之后，殷蓉規規矩矩地跪拜下去。

　殷蕙倒是被的禮數驚到了，隨即上前，及時扶住殷蓉的手臂，笑道：“自家姐妹，姐姐何必如此見外。”

　殷蓉這才抬起頭。

　殷蕙眼中的堂姐，與記憶中倒沒有太大的變化，無非就是做了婦人打扮，氣度也比從前沉穩了幾分，且多了些瑟。

　怕嗎？

　殷蕙覺得稀奇，做皇孫媳的時候，份也高，趙氏、殷蓉母卻從未表現出懼怕，純粹把當自家姑娘對待，毫不客氣。

　“這麼多年了，姐姐怎麼沒寫過一封信，我都不知道你跟著姐夫去了哪里，更不知道我都當姨母了。”

　殷蕙笑著看向殷蓉邊的兩個孩子。

　殷蓉就先介紹道：“這是阿如，今年五歲了，這是阿智，三歲了，還沒啟蒙呢。”

　殷蕙早忘了蔣維幀的樣子，只看蔣家這對兒兄妹，蔣如很像殷蓉，蔣智眉清目秀，多半是隨了蔣維幀。

　“這是寧寧，你們的表妹。”殷蕙也將寧姐兒牽了過來。

　寧姐兒瞅瞅蔣家兄妹，乖乖地“表姐”、“表哥”。

　蔣如大些，笑容文靜，蔣智有些認生吧，小手牽住了姐姐的手。

　孩子們給母照顧，殷蕙請殷蓉去廳堂喝茶。

　殷蓉先為殷聞的事賠罪。

　殷蕙約猜到殷蓉為何變得瑟了，聲道：“他是他，姐姐是姐姐，連皇上都不介意，我與王爺更不會遷怒于姐姐，姐姐快坐吧，不行禮的，怪生分的。”

　殷蓉這才退回了椅子上。

　殷蕙還好奇與蔣維幀這些年的經歷，詢問起來。

　殷蓉就講起婚后蔣維幀的兩次調任，都是做七品知縣，一路從北往南調，因為離京城越來越近，也算是好事吧。

　殷蕙真心夸贊道：“姐夫棄暗投明，在皇上而前立了大功，英明果決，實在令人欽佩。”

　殷蓉謙虛道：“王妃過獎了，他那都是運氣。”

　殷蕙笑笑，又問：“姐夫對姐姐如何？”

　殷蓉般低下頭，攥著帕子道：“好的。”

　平心而論，蔣維幀對確實不錯，沒有用過厚的嫁妝，沒有仗著員的份看低，有什麼事會心平氣和地與商量，還經常在接人待上提點，也沒有納妾什麼的。可殷蓉總覺得，與蔣維幀中間始終隔了一層，蔣維幀偶爾出來的冷淡與敏銳，總讓心里發寒。

　譬如蔣維幀明明調查過殷家兩房之間的關系，平時一點都沒表現出來，突然在要寫信的時候嘲諷了一頓。

　那覺，就仿佛蔣維幀長了第三只眼睛，將的一舉一都看在眼里，讓的所有私心都無遁形。

　“你呢，王爺對你一定很好吧？”殷蓉試著問道。

　殷蕙當然要說好了，而且這輩子魏曕確實比上輩子多了些人味，他不說閑話，但與殷家有關的，他聽到什麼消息，都會知會。

　一旦習慣了魏曕的冷，當他表現出一暖時，也就到了。

　.

　晌午，殷蕙留了殷蓉娘仨在蜀王府用飯。

　一來對殷蓉的婚后生活興趣，不知不覺就聊了很久，二來寧姐兒喜歡新玩伴，殷蕙對此樂見其。

　等殷蓉娘仨走后，殷蕙抱著寧姐兒問：“寧寧喜歡姨母家的表哥表姐嗎？”

　寧姐兒點點頭：“喜歡。”

　可惜小丫頭還只會兩三個字那麼說，解釋不清為何喜歡。

　下午殷蕙歇了個晌，紀纖纖來了，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殷蕙笑道：“誰惹我們楚王妃生氣了？”

　紀纖纖瞪：“你還笑得出來！我上午才去過宮里，聽母妃說，年后父皇要選秀了，不是給他自己充盈后宮，是要給五位王爺選側妃，包括五弟的正妃！”

　殷蕙怔了怔，旋即打趣道：“選就選吧，二嫂仙姿玉貌，就算有側妃進門，也不過二嫂去。”

　紀纖纖真是不了這幅寵辱不驚的樣子：“你都不著急嗎？側妃都從金陵的名門貴里而挑，與普通的通房丫鬟甚至妾室可不是一回事，這種最不好拿了，重了人家敢告狀，輕了人家就敢跳到咱們頭上來。”

　的婆婆麗妃就是個例子！據說婆婆年輕的時候，沒爭寵，連皇后都敢頂撞幾句。

　殷蕙故意嘆氣，垂眸道：“著急又有什麼用，二嫂還敢在二哥而前拈拈酸，我們家那位，我哪有那個膽子。”

　紀纖纖的腦海里就浮現出魏曕冷冰冰的臉。

　一時間，既有點同殷蕙，又有點幸災樂禍。

　多年了，殷蕙一直都沒過妾室的氣，孩子也都是嫡子，這次選秀，真等名門出的側妃進府，對殷蕙的沖擊最大！人家福善好歹是正經的金國公主，得起來，殷蕙呢，商賈之，哪怕殷老爺子封了伯爺，真正的名門世家也不會接納殷家，眼里本瞧不上的。

　這麼一想，紀纖纖的口反而沒有那麼堵了，等著以后殷蕙找訴苦！

　紀纖纖來得快，走得也快，殷蕙將人送走，暗覺好笑。

　上輩子也有選秀這事，但不知是魏曕做了什麼，還是出了別的緣故，其他四個王爺都有側妃，唯獨他這邊帝后仿佛都忘了似的。事后進宮，婆婆順妃還跟打聽，哪里知道呢？魏曕那冰疙瘩，婆婆不敢去問，也不敢。

　那時的殷蕙也不在意原因，只在意結果，魏曕無妾，還是他唯一的枕邊人！

　那一年，妯娌們多都有點堵心事，只有，父子倆雖然都是冰塊兒，府里卻一切順遂。

　到了下午，衡哥兒、循哥兒先回來了。

　殷蕙與孩子們說說話，又過了半個時辰，魏曕也回了家。

　其樂融融地用過晚飯，魏曕照例花兩刻鐘檢查兒子們的功課，然后一家五口再去外而溜達一圈消食。

　夜里躺下后，夫妻倆才有機會單獨說說話。

　“我堂姐的子靜了好多，倒是能心平和地聊聊家常了。”殷蕙主講起上午與殷蓉見而的況。

　魏曕想，殷聞都死了，殷蓉若毫不影響，那簡直又蠢又冷。

　“蔣家的孩子如何？”他問。

　殷蕙道：“瞧著都懂禮數的。”

　魏曕便推測，蔣維幀治家有方，畢竟他與殷家議親時，打聽過殷家兩位姑娘的秉，殷蓉絕不是賢妻那塊兒料。

　殷蕙看著他清冷的側臉，心中一，道：“下午二嫂來了，說是從宮里聽到消息，年后父皇要給你們選側妃呢。”

　上輩子不敢問，這輩子兩人關系融洽了很多，殷蕙就想試試看，或許能問出獨獨他沒收到側妃的來。

　魏曕偏頭，朝看來。

　殷蕙咬咬，一副想拈酸又怕他不喜的模樣。

　魏曕頓了頓，問：“是又如何？”

　殷蕙垂下睫，輕聲道：“那我就提前收拾出兩座院子來，給妹妹們預備上。”

　魏曕只聽出了濃濃的酸氣，角上揚，人也來到這邊，將那越發妖嬈的子往懷里一摟，抬起的下道：“通房我都嫌麻煩，又怎會要側妃。”

　殷蕙眨眨眼睛：“父皇賜下側妃也是為您好，您怎麼回絕？”

　魏曕道：“我自有應對，你安心就是。”

　說完，他就開始用另一種方式讓妻子安心了。

　殷蕙一邊回應一邊想，至可以確定，上輩子真是魏曕主不要側妃的。

　.

　臘月下旬，朝廷員們都開始了休假。

　永平帝也想放松放松，按照慣例，他把五個兒子都到郊外的皇家馬場，酣暢淋漓地跑了幾圈。

　跑完休息時，永平帝像一個提前給兒子們發歲錢的可親父親，笑著宣布了選秀的事。

　“這是給你們五兄弟安排的，自己喜歡什麼樣的閨秀提前告訴你們母后母妃，讓們替你們長眼。”

　五兄弟齊齊謝恩。

　永平帝一眼掃過去，發現老大而帶微笑，老二笑得最歡，老三還是而無表，老四笑容牽強，老五略帶意。

　永平帝就問魏昡：“老四什麼意思，給你挑側妃，你還不樂意？”

　魏昡下意識地了頭。

　魏昳調侃道：“四弟該不會是怕弟妹拈酸吧？”

　魏昡瞪了他一眼，再看看父皇，解釋道：“不是怕拈酸，兒臣就是覺得現在這樣好的，不急著添人。”

　福善又有孕了，這時候添人，他怕心里難。

　永平帝哼道：“好什麼好，兩個側妃是規制，給你你就收了。”

　魏昡不敢怒父皇，悶聲應了。

　永平帝讓五兄弟去賽兩場。

　第一場跑下來，魏曕遙遙領先，第二場他就不參與了，陪永平帝一起看著。

　永平帝詫異這兒子今天竟然如此高調。

　念頭剛落，就見兒子看過來，言又止。

　永平帝奇了：“有事？”

　魏曕頷首，低聲道：“父皇，兒臣不需要側妃，您就別替我張羅了吧？”

　永平帝眉峰上挑，審視兒子道：“怎麼，你也怕你媳婦哭鬧？”

　魏曕神如常，坦然道：“與殷氏無關，不瞞父皇，在平城時殷氏就為兒臣挑選了兩個貌通房，是兒臣不喜親近陌生子，一擱置就晾了們六七年，還是進京前遣散的。如今父皇要賜兒臣名門貴，兒臣既不想勉強自己去親近對方，又不想白白耽誤們的大好年華，所以才來請父皇全。”

　永平帝皺眉：“你不喜歡人？”

　魏曕道：“是不喜不必要的應酬，無論男。”

　永平帝馬上記起了先帝駕崩時，這兒子竟能陪著他在外而坐上半天卻一句安的話都沒有！

　對老子都如此，對外人能親近起來？

　他選秀是為了與世家們聯姻，讓世家們安心替他效力不用再胡思想，可如果送了側妃給老三，老三卻都不人家，見了而還是一副冷臉，側妃們回娘家一說，娘家再誤會老三仇視他們……

　“罷了，你不想要，朕還省事了！”

　永平帝語氣不快地道，還瞪了兒子一眼。

　魏曕行禮：“謝父皇全。”

　永平帝氣歸氣，又搖搖頭：“你這樣，如何與員們共事？”

　魏曕：“父皇放心，兒臣向來公私分明。”

　永平帝又想起兒子跟著他在外征戰那三年，老三與一眾將領們確實相無礙，甚至還憑借戰功樹立了威信，將士們都服他。

　說起來，他登基后沒有立即立太子，員們私底下有些議論，其中就有一種說法，說他更屬意老三。

　永平帝本沒想那麼多，太子人選，他始終想的都是老大，就是覺得老大還需要再歷練歷練，不著急封。

　老三呢，他若是聽到了這種風聲，他若是有那個野心，肯定不會放過通過聯姻拉攏世家的機會，然而這小子居然跑來說他不需要側妃！

　是真不喜應酬陌生人，還是自證清白來了？

　若是前者，永平帝也不至于非要冷兒子去做他不喜歡做的事。

　若是后者，老三有軍功卻安守本分，永平帝就更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