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人口簡單, 相起來也輕松。

　一起在廳堂坐了會兒，謝竹意領著孩子們去園子里玩，殷閬招待魏曕, 殷蕙單獨陪祖父說話。

　“看您頭發白的，這三年肯定很辛苦。”殷蕙還是替祖父的白發心酸。

　殷墉頭頂, 笑道：“年紀到了，早晚都有這一天, 人家老太太們都看得開，祖父老頭一個，還在乎這個？”

　殷蕙：“我在乎, 我想您永遠都不會老。”

　殷墉：“行啊, 你去給祖父找顆長生不老的仙丹來。”

　殷蕙嘟起。

　殷墉就喜歡看小孫出這幅憨樣, 甭管小孫生了幾個孩子，在他眼里永遠都是小姑娘。

　“最近你們那邊也忙的吧？”開過玩笑, 殷墉關心地問道。

　殷蕙點點頭，可忙了, 是宮里就去了三次，再加上王府里面也有一堆瑣事，孩子又多，一天到晚有清閑。

　可這樣的辛苦, 天下多子求之不得呢，做了王妃，便是人上人。

　殷墉著胡子慨道：“小時候親戚們都夸你是貴婦命，當初燕王府來提親，祖父想著你做了皇孫媳就算應驗了, 何曾想過我們家阿蕙還能做王妃。”

　看著老爺子慈的臉，殷蕙不以為意道：“什麼貴婦命, 我才不稀罕，在您邊做姑娘時才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殷墉點點小孫的腦袋：“不許胡說，哪個姑娘又能當一輩子姑娘，早晚都要嫁人，嫁得好，大半輩子才算過得好。”

　老爺子有些想法深固，殷蕙不與他分辯，敬佩道：“還是您襟寬闊，到手的說不要就不要了。”

　外人可能覺得祖父封是永平帝破格提拔，殷蕙卻認為那是祖父應得的，祖父只是沒有考功名，卻備真才實學。

　殷墉笑道：“我都一把年紀了，做不做沒太大差別，與其去場上勾心斗角，不如在家里安晚年、含飴弄孫。”

　殷蕙：“您的孫子孫都長大了，您弄的是曾孫。”

　孫子孫……

　腦海里浮現出長孫殷聞斬首前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殷墉悠悠地嘆了口氣。

　早在殷聞跑到京城狀告燕王與殷家時，祖孫的意就徹底消耗干凈了，只是，那畢竟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孫子，大好年華戛然而止，殷墉還是難免唏噓。

　“那是他自己選的路，您別難了。”殷蕙看出老爺子的傷，趕勸道。

　殷墉笑笑：“罷了，不提他，你姐夫蔣維幀現在任吏部郎中，這事你知道了嗎？”

　殷蕙：“嗯，王爺與我說過。”

　殷墉：“進京后他就來探過我，月初你姐姐與孩子們一到金陵，一家四口又來了一次。阿蓉出嫁前多有些不講道理，這麼多年過去，我瞧著穩重不，阿蕙啊，都在金陵，你們姐妹倆就別生疏了，別因為那孽障心存芥，否則姐妹不和，容易外人鉆空子。”

　殷蕙：“祖父放心，我明白的，過兩天就給姐姐下帖子。”

　與姐妹深與否無關，這是最基本的禮數，尤其是蔣維幀與魏曕同朝為。

　話題又轉到殷閬的學業上。

　提起這個，殷墉很欣，殷閬十四歲之前都住在二房，殷景善不管殷閬，趙氏則不希殷閬接殷家的生意，將殷閬的課業排得很滿，殷閬便只管埋頭讀書，基礎打得十分牢固。雖說這三年跟著他籌備糧草耽誤了，可憑他的聰明才智，三十歲前考個進士還是有希的。

　“咱們家已經有你姐夫了，阿閬不急，最重要的是腳踏實地穩扎穩打，不能因為爵位就浮躁了。”

　這就是殷墉的意思。

　除此之外，殷墉先到京城這麼久，對京城的世家員況了解得比較仔細，認真地幫殷蕙梳理了一遍，怕記不住，還特意記在了冊子上。

　“以后蜀王府就是你當家做主了，應酬也會增多，若有人主與你好，你得多琢磨琢磨，看看人家是不是想通過你結王爺。不管遇到什麼事，切記要與王爺商量，別擅自做主……”

　別的人家，都是做爹娘的對外嫁兒待這些，到了殷家，殷墉方方面面都替小孫考慮到了。

　囑咐還不夠，老爺子還想再塞殷蕙一疊銀票，怕孫沒銀子打理蜀王府。

　殷蕙堅決不肯收，祖父捐了那麼多軍需，手里的銀子或許還沒有多。

　“您就安心福吧，我又不是剛剛出嫁的那時候，早能獨當一面了。”

　.

　在殷家吃過午飯，殷蕙一家五口就回了蜀王府。

　魏曕在前院耽誤了兩刻鐘，來后院準備歇晌時，看見殷蕙靠在床頭，手里翻閱著什麼。

　魏曕走過來，殷蕙也沒有防備他的意思，主解釋道：“這是祖父梳理的京城世家、高之間的姻親關系，他怕我剛來京城什麼也不懂，特意幫我梳理的。”

　魏曕注意到眼圈泛紅，剛剛肯定又哭過。

　不過，老爺子對這麼好，也難怪。

　魏曕靠過來，陪著看了兩頁。

　老爺子不愧是老爺子，將各家關系列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先休息吧，以后慢慢看。”魏曕躺進被窩道。

　殷蕙便將冊子放到枕頭一旁，躺好后看著他：“王爺，二叔一家雖然不好，我與堂姐卻不曾惡，如今同在京城，您說，我要不要請來府里坐坐？”

　魏曕道：“可以，若賢淑，你與經常走也無妨，若肖似其父母，那便算了。”

　蔣維幀有出息，蜀王府有這樣的親戚也算面，沒有丟人，但魏曕對蔣維幀并無所求，更無拉攏之意。

　殷蕙聽懂了魏曕的意思，他不屑搞拉幫結派那一套。

　次日，殷蕙派人去蔣府下了帖子。

　蔣府，蔣維幀去吏部當差了，殷蓉正在與管事嬤嬤理一些雜務。

　收到蜀王府送來的請帖，殷蓉出了神。

　那個從小就被祖父寵、被親戚們追捧的堂妹，竟然真的一步登天，做了尊貴無比的王妃。

　出嫁前，殷蓉就看爹娘兄長除了給一筆嫁妝，不會再幫襯什麼，甚至把當了外人，不許知曉家中的，所以特意向殷蕙懺悔，希能與殷蕙保持書信往來，將來若蔣維幀的仕途需要幫忙，還能去殷蕙那里討個人。

　可就在給殷蕙寫第一封信的時候，蔣維幀發現了，他扣下那信不說，還讓以后都不要再寫。

　殷蓉不明白。

　蔣維幀直言道：“據我所知，岳父岳母甚至你都與三夫人有舊怨，既然出閣前都不曾和睦，此時又哪來的姐妹？”

　當時殷蓉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沒想到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丈夫，其實早將殷家的況打探得一清二楚。

　惱怒，殷蓉口不擇言：“我想結，也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還有一句更難聽的沒說，那就是，蔣維幀娶不就是看上了與燕王府的關系嗎，現在裝什麼清高。

　怕泄心中的想法，殷蓉說完就低下頭，只用余看著他拿起剪刀慢條斯理地剪了的信，聽著他平平靜靜地道：“我的仕途我自有安排，你做好分之事便可，不必摻和場之事。”

　為這，殷蓉很是別扭了一陣，既生氣蔣維幀說話難聽，又擔心蔣維幀會不會厭惡了自己。

　幸好，蔣維幀待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夫妻多年只收了兩個通房，還不許們生孩子，不曾納妾。

　再后來，就是大哥狀告燕王、燕王起事了。

　殷蓉怕死了，怕自家的好日子被哥哥或祖父連累。可能因為蔣維幀職不高，朝廷沒想到他，其他地方則認為蔣維幀是大哥的嫡親妹婿，會站在大哥那一邊，也就沒提防揭發蔣維幀什麼。就連殷蓉自己，也是蔣維幀要送與孩子們去燕地避禍時，才看出了蔣維幀的計劃。

　很慌，怕燕王敗了，怕蔣維幀被朝廷死，與孩子們也無可逃。

　蔣維幀只是握著的手，讓信他，他絕不會拿一家人的命冒險。

　那時候，殷蓉不信燕地的祖父，不信朝廷那邊的大哥，只信自己的丈夫，只信孩子們的爹爹。

　事實證明，蔣維幀是對的，燕王了皇帝，他自己也了五品京，還讓了誥命夫人。

　如果沒有殷蕙，殷蓉真覺得自己已經是燕地最幸運命最好的民了，可惜，殷蕙比命更好，出閣前著一頭，嫁人了得更厲害，與殷蕙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比，這個誥命夫人又算什麼？

　明明知道不該再攀比，殷蓉心里還是不甘，不甘！

　黃昏蔣維幀回來，殷蓉拿出蜀王府的請帖給他看。

　蔣維幀看帖子時，殷蓉目不轉睛地觀察自己的丈夫，然后，在丈夫溫雅俊朗的臉上，捕捉到一難以察覺的喜意。

　殷蓉就懂了，丈夫確實有結貴人之心，之前娶是為了攀上燕王府，如今更是想攀附蜀王這個連襟。

　“難得王妃還念著舊，那你好好準備，帶上孩子們一起去吧。”蔣維幀放下帖子，笑著道。

　殷蓉心復雜，尷尬似的道：“好幾年沒見了，就怕見了面也不知道說什麼。”

　蔣維幀：“先敘舊，找機會為殷聞的事賠罪，后面就聊孩子，一家姐妹，怎麼都比外人親近。”

　殷蓉習慣地點點頭。

　蔣維幀看兩眼，突然問：“你該不會嫉妒王妃比你命好吧？”

　殷蓉臉大變，急忙否認。

　蔣維幀沉著臉道：“沒有最好，咱們能有今日不容易，你討了王妃的歡心，皇上才會忘了我其實是殷家二房的婿。”

　殷蓉本就怕他，提到殷聞，更加沒臉，再三保證沒有嫉妒殷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