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也看見了沈蕁，角微不可見地抿了抿，起照著這邊行了一禮，“沈將軍。”

東臺下校場中心正在較量的兩名士兵不約而同停止了作，圍在邊上的人也朝這邊看來，氣氛霎時間變得有些詭異。

沈蕁抱拳回禮，在校場諸人好奇的目中上了東臺，氣定神閑地與站起來的兵部薛侍郎打了招呼，坐到謝瑾邊。

“怎不見謝侯爺？”沈蕁接過謝瑾后親衛遞過來的茶盞，撥了撥盞中浮末，啜了一口。

謝瑾著場中，手臂微揚，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待那兩人重新廝殺起來，才道：“昨兒出了城，家父留在了城外寶鼎寺中，大約戌時才會回城。”

沈蕁“哦”了一聲，專心看校場中心已陷膠著的兩名士兵。

人被謝瑾□□得不錯，都是使的長柄窄背刀，沒有什麼多余花俏的招式，刀法凝實，招招落在對方要害之，只是還沒經過戰場的洗禮，落招之時不免有些虛浮，不夠利落，了幾分果斷堅決與茹飲的殺氣。

謝瑾也早看出問題所在，雙眸微虛，手指搭在眉間，輕輕按了一下。

旁邊的薛侍郎給沈蕁講解：“昨兒已完文試，今兒武試，上午已考過了騎，現下是選的副尉之職——謝將軍的意思，這選□□的軍職也是暫時的，任期只半年，半年后有了軍功，再重新選拔。”

沈蕁頷首，笑道：“還是要戰場上見真章。”

凝目注視著場中你來我往的廝斗，東臺下圍在場邊的一干新兵也在觀戰之余悄悄地打量。

沈蕁之名，大宣幾乎無人不知。

八年前西境邊關告急，連天烽火燒了二十余日，定遠侯沈煥與夫人梁氏雙雙披掛上陣，相繼戰死在了寄云關的關墻下，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西境失守，殘留西境軍即將退往梧州時，兩人十七歲的獨生沈蕁舉起父親下的長刀，在西境軍殘余部將的協助下，是守住了岌岌可危的邊境線，殺退了一波又一波攻上城墻的西涼軍先鋒，一直堅持到十日后北境援軍趕來。

整整十天十夜，西涼軍無所不用其極，火攻、水攻、擲石砲、挖地道，各種改良后的云梯沖車一刻不停地番上陣，但都被沈蕁一一化解。據說，北境援軍到達之時，西境軍已是彈盡糧絕，城墻上的將士，每個都是鮮泡過的一般，渾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

沈蕁在援軍到達后歇了兩日，第三日率領東拼西湊調集的一萬騎兵，沖出城門追擊撤退的西涼軍，一直追到了寄云關外的蒙甲山腹地，截斷了西涼軍退回西涼國邊境的線路，將之圍堵在蒙甲山的天塹斷腸崖下，一刀斬下了西涼軍首領的頭顱。

戰事平定后，先帝力排眾議，拒絕了派遣他人前去接管西境軍的建議，讓沈蕁正式統領西境軍。

朝廷上下心照不宣，這定是當時的沈皇后，如今的沈太后在先帝耳邊吹了枕頭風的結果，可沈蕁并未遂了一干等著看笑話之人的愿，短短一年時間，便重整了十萬西境軍，并在之后的六七年里，未再讓西涼國侵邊境半步。

數月之前，西境戰事又燃，西涼國調集十五萬大軍到寄云關外，沈蕁指揮若定，軍紀嚴明的西境軍步兵和騎湛、戰力強大的西境軍騎兵相互配合，于重重力下反敗為勝，最后得西涼王不得不俯首求和，雙方簽訂協議，西境開放邊市，西涼王將自己的一個兒藍箏郡主送大宣和親。

此一戰，雙方雖然都是元氣大傷，但若無意外，西境線至可平穩五到十年。大部分人至此，已對沈蕁心服口服。

沈蕁班師回朝之際，上京的百姓們都曾或近或遠地瞻仰過這位年輕將軍的威儀。

當日沈蕁一鏗鏘重甲，頭戴翅金盔，背懸長刀，坐于高大彪悍的黑馬之上，面容肅穆，背脊得筆直，如畫眉眼蘊含的不是溫婉和，卻是異于普通子的剛毅和沉著。

邊的一匹棗紅駿馬上坐了前來和親的藍箏郡主，郡主若芙蕖，憨活潑，一臉好奇地在馬背上東張西，不時與邊的人興高采烈地耳語兩句，與沉穩堅定的沈蕁形鮮明的對比，令上京的百姓們津津樂道了好幾日。

而今日端坐在校場東臺上的將軍又似有些不同。

素凈的臉上含著溫煦笑意，與邊的薛侍郎談笑風生，上銀白輕甲令勻稱矯健的段現端倪。與謝將軍一樣都未戴頭盔，也是簡簡單單地在頭頂束了個發髻，越發顯得頸項修長優，額前的碎發與發髻上的赤紅發帶一同隨風輕飛，憑添了幾許，令人如沐春風。

場中的廝殺接近白熱化，沈蕁看得津津有味，謝瑾眉頭卻越皺越深。

如若沈蕁不來，他還能悠閑從容地把這場比試看完，再下場指點一二，可如今使刀的行家坐在自己邊，他便覺得手下這幾個家伙的刀法輕飄虛浮，簡直不能看，連帶著自家的氣勢也矮了一截。

場中吆喝聲聲，比試已接近尾聲。一人撤后退，長刀架住另一人攻勢，那人長刀橫劈而下，刀刃旋下來，正發力，不料對手左足一鉤，他下盤不穩，一個踉蹌，對方已反手一刀，絞開自己手中武，再向上一挑，長刀手而去，他已然落敗。

“好！”圍觀的士兵大聲喝彩，謝瑾眉頭未松，搖了搖頭，冷冰冰喝道：“好什麼好？矮子中拔高子而已。”

眾人被他眼一掃，頓時噤若寒蟬，吶吶無言，贏了的那人尷尬地拽長刀，自覺面上無，勝利的喜悅一掃而空。

謝瑾轉頭，彬彬有禮地征詢沈蕁意見：“讓沈將軍見笑了，不知將軍可愿下場指點指點？”

沈蕁笑道：“好啊。”

后的親衛姜銘遞過掩月長刀，沈蕁卻搖了搖頭，負手走下東臺，閑閑站到場中。

“這……將軍不使刀麼？”剛勝了一場的士兵疑問道。

沈蕁整了整輕甲下的擺，道：“你剛剛獲勝，可說是用了一些巧力，但巧力不是這麼用的，萬一對方下盤功夫扎實，你就沒轍了。”

略頓了頓，右臂往前推開，掌心朝上微微招了招，“我來教你巧力怎麼使。”

士兵頗有些躊躇地看了看臺上端坐的自家主將，謝將軍冰塊一般的臉上無甚表，下頜朝下微微一收，算做點頭。

“那便得罪了，沈將軍小心！”話音方落，長刀虎虎生風，一個縱劈隨著勢迅猛而來，沈蕁手臂一收，將頭一偏，鋒利刀鋒險險著面頰掃過，士兵劈了個空，倒也變招迅速，回又是力大無窮的一砍。

沈蕁猱避過刀風，閃到他側，左臂曲起，手肘正撞在他肩胛骨下位，那人左邊子略微一麻，刀勢慢了一慢，沈蕁右手已捉住刀桿，左手化掌為刀，在那人小臂上一斬，長刀沒有懸念地手，被沈蕁奪去。

圍觀眾人驚呼聲還未發出，沈蕁長刀在手，也不見形如何展，崩山裂岳的一刀快如閃電，挾裹著洶涌磅礴的殺氣席卷而來，欺向那人咽，在他頸前一寸之又倏然凝住。

那士兵后背出了一冷汗，都了，驚呼聲和好聲轟然發，沖破天際，這次，看臺上的謝瑾并未阻止。

沈蕁收了長刀，微微一笑，“要使巧力，做到出其不意的同時，還有一個關鍵——快。”

士兵脯一，大聲應道：“知道了！多謝沈將軍指點！”

沈蕁將長刀還給他，輕輕拍了拍他肩頭，鼓勵了一句，“不錯，前途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