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老人見今天天氣好，便拄著柺杖出來想去祈年那邊給屋子裡的被褥拿出來曬曬，剛剛到祈瑞年家門口時，便聽到餘四娘在說九月的事，他一時關心，就停了下來，誰知道，卻聽餘四娘在說九月被架上柴垛要被以火刑的事，餘四娘爲了顯擺，說的時候就故意誇大了事，老人聽到，頓時大急，拄著柺杖就往坡下走，結果走到一半，氣上涌，就摔了下去，直接滾到了坡下。

餘四娘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喊了祈瑞年等人過來把老人送回了祈康年家，也馬上讓人去請了大夫，可村裡的趕腳大夫哪裡懂得多醫，過來一看，老人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當即便搖頭走了，這不，一家人包括祈家宗裡的人都過來了，後事也開始準備了，這會兒，祈稻已經跑出去尋兩位姑姑回來還沒回轉呢。

祈瑞年說罷，又狠狠的瞪了餘四娘一眼，他一向由著折騰，沒想到這一次，他千叮萬囑的讓別把這些事告訴老爹，還是闖出這樣的大禍來了，他要再不收拾，這害了老爹的責任他可擔不起。

“我還不是擔心九囡嘛……”餘四娘委屈的扁了，著脖子避開祈瑞年的瞪視，這一次，真的是無心的，哪裡知道……

“謝謝三嬸關心。”九月暗暗嘆氣，老人上了年紀，本就經不起刺激，現在只希文太醫的醫了得，能儘量的減輕老人中風的癥狀了。

“九月啊，你真的是福？”餘四娘見九月沒發火，心裡微安，安靜了一會兒，見自家老頭和兒子都沒理會，便又好奇了起來，湊到九月邊訕笑著問道。

“您說是就是吧。”九月好笑的瞟了一眼，淡淡的說道，災星也好，福也罷，還不一樣是？

“肯定是！”餘四娘拍著掌說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九月一番，說道，“當初你一回來，我就覺得你不是普通姑娘，瞧瞧這條，瞧瞧這人兒，俊得跟天仙兒似的。”

“三嬸，當初您可不是這樣說的。”九月似笑非笑的揭穿餘四孃的老底，院子裡的人頓時鬨然大笑，當初，九月剛剛回來，餘四娘又是燃稻草讓人過去，又是指桑罵槐，還曾經當著人的面兒罵過難聽的話，這纔多久？居然就在人家面前說這樣的話了，還真是個厚臉皮的。

餘四娘被他們笑得老臉一紅，不過，的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當下訕笑著對九月說道：“好侄，以前是嬸兒不懂事，你可別記恨嬸兒。”

“……”九月頓時無語，纔是晚輩好不好？這話說的……四十近五十的人才剛剛開始懂事嗎？

“娘，不早了，都著呢，快去做飯吧。”祈稷實在不了餘四孃的不著調，漲紅了臉過來拉著餘四娘往外走。

“九月啊，今天和你外公還有二願四巧一起來我家吃飯哈，嬸兒給你們做好吃的。”餘四娘掙不開祈稷的手，只好揚著聲喊道。

“好，有勞三嬸了。”九月倒是從善如流，眼睛一轉就笑著點頭，“我們有十幾個人呢，辛苦三嬸了。”

餘四孃的笑容滯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脆脆的應了一聲：“噯，沒問題。”說罷，風風火火的走了。

九月暗笑，真是難得啊……

“九妹，你幹嘛答應？”祈巧等到九月回到邊，才悄悄的問了一句，雖然只回來兩次，可就那兩次，已經見識到了餘四孃的脾。

“難得三嬸如此盛。”九月衝著祈巧眨了眨眼，這會兒這麼多人看著，又有祈瑞年和祈稷他們在，總得給點兒面子吧。

祈巧嫣然一笑，領會了九月的意思，估計這頓飯吃完，餘四娘要疼好幾天了。

正說著，祈年黑著臉出來，到了郭老面前：“岳父，能不能借你的人幫我個忙？”

“何事？”郭老打量了他一下，問道。

“我想把我爹擡回去。”祈年咬了咬牙，似乎和人置了氣。

“去吧。”郭老的目在他臉上轉了轉，微微側頭對後幾人說道，馬上剛纔那個男子便帶著一個人出來，跟著祈年進了屋。

沒一會兒，兩人就用牀板擡了祈老頭出來，祈老頭已經睜開眼睛，臉也有些微微紅潤了起來。

祈年護在邊上，後面跟著文太醫，還有祈康年。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祈康年有些忿然，跟在後面低喝著說道，“之前是你把爹趕到我這兒的，現在就這樣不打個招呼就擡人，你什麼意思？”

“我現在跟你打個招呼，可以麼？”祈年黑著臉停下腳步，轉盯著祈康年問道。

“你這算什麼……”祈康年面對他的瞪視，目有些躲閃。

“算什麼？”祈年冷眼看著他，“你之前怎麼跟我保證的？結果呢，你就讓爹住那種屋子？你把他當什麼了？敢，你之前說的都是爲了哄我名下那幾畝地的？”

“大哥，什麼地啊？”祈瑞年在邊上聽到，馬上警惕的問。

“邊兒去，有你什麼事兒？”祈年眼一瞪，祈瑞年馬上焉了，不過，退到一邊後還是警惕的支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目在祈年和祈康年兩人之間打轉，祈年罵完了這個，又警告的對著祈康年說道，“我懶得和你胡纏，要是爹沒事兒，之前我說的話還算數，要是他有個好歹，別怪我不拿你當弟弟！”

祈年雖然不當劊子手很多年了，可那份狠戾卻毫沒有因爲歲月的流逝而消散，祈康年打小就懼他，被他這一番話敲打，頓時和祈瑞年那樣焉了。

祈年帶著人擡著祈老頭回了自己那邊，九月等人自然也就跟在了後面，出院子的時候，九月留意到祈瑞年纏著祈康年在問到底是什麼事兒。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竟讓祈年就這樣把祈老頭擡回來？九月等人也好奇。

回到自家院子裡，祈願招呼了丫環去廚房熱水做飯，兒就沒把餘四娘已經答應做他們飯的話兒當真，只是，家裡好些天沒人了，餘下的都是些菘菜之類的東西，沒法子，也只能先將就了。

這邊，祈年已經把祈老安頓在了原來那間屋子裡，比起祈康年那兒，這邊便顯得寬敞明亮了許多，中年文士已經在寫方子，郭老坐在堂屋裡歇腳，顧秀茹和祈巧看不慣屋子裡的灰塵，自去準備打掃的東西開始忙碌。

“九月，你真的打算回這兒來住？”堂屋裡只有郭老、九月和那個文太醫，郭老也不避諱文太醫，直接問道。

“我是想回村子裡住，不過，並不是住在這兒。”九月搖頭，“我已經準備把那邊的屋子翻蓋一下了，到時候，您和嬤嬤搬來與我同住吧。”如今，九月對郭老的態度隨和了許多，就是這樣一個人，原本就對郭老極有好，放下了那點兒見之後，說話應對就恢復了往昔。

郭老這才點了點頭，雖說這兒也是他婿家，他卻不太願意住過來，如今九月有了安排，他倒是放心了。

“文大夫，我爺爺不要吧？”九月見文太醫開好了方子，忙問道。

“人已經清醒了，這種病本就急不得，如今也只能用湯藥養著，每一旬輔以銀針，或許還會有好轉的一天。”這會兒只有郭老和九月在，文太醫說話也和善了許多，“那邊的屋子太小，也暗，不合適養病，這邊倒是好些，平日裡要注意屋子裡不要太悶，日頭好的時候讓他多曬曬，那等煩心事兒還是讓他聽些。”

文太醫意有所指。

九月激的笑笑，點了點頭，這些倒是知道，同時，也有些明白祈年爲什麼突然把人擡回來了。

祈年在屋裡陪祈老頭坐了一會兒，等到老人睡著才紅著眼出來，坐在了堂屋門口的門檻上抱著頭沉默，他現在才知道，自己之前錯的有多離譜。

他以爲，二弟妹的品比三弟妹要好，所以，把老爹送到那兒是可靠的，誰知道他料到了二弟妹卻沒想到自己的親二弟竟這樣勢利，他主讓出了他名下的地換得二弟的同意，讓老爹住到了那邊，可是事實呢？住那樣一間小屋子，一進去便滿屋子的臭味兒，那是人住的地方嗎？剛纔，他不過是聽從大夫的話，把老爹接回來好好養病，可他那位好二弟說什麼來著？

居然不關心自己的老爹，反倒關心他會不會反悔把那幾畝地要回來……

真真可笑，也不想想這些地這些房子是誰掙回來的……祈年自嘲的咧了咧，眼淚順著腮幫子滴落到地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這麼些年來，他是撐過來了，可今天，他的付出他的遷就，在別人看來，不過就是個笑話，誰把他當人看了？外面人他祈屠子，家裡人呢？揹著他一樣這般他，毫沒有想過這一切都是他這個屠子掙回來的。

或許，真的是他窩囊太久了，他把自己藏了十六年，讓他們都忘記了真正的屠子是什麼樣的……

“爹，爺爺睡了？”九月看著祈年那個樣子，心裡無聲的嘆氣，自從那日刑場看到這一家子衝出來維護，的心就變得得不能再，看到祈年這樣子，一時沒忍住，再次坐到了祈年邊輕聲問道。

“嗯。”祈年低垂著頭，暗暗抹去了淚。

“明兒我把八姐接回來，爺爺就在這兒養病吧，診金藥費什麼的，我們出。”九月約猜到之前祈年和祈康年的爭執是什麼，也不想和人爲了這些藥費吵上半天，畢竟，那也是爺爺，出些錢讓老人早些好起來纔是正道，至於其他的，秋後算賬就是了。

“嗯。”祈年又應了一聲。

“明兒我去找五姐夫，我那間草屋也得翻蓋翻蓋，到時候讓外公和嬤嬤與我一起住，這樣離得近，也好照顧。”九月託著腮，看著天空的日頭低聲說道。

“好。”祈年改了另一個字。

“葛家姑姑的病或許還能治好，等好了，把他們都接回來吧，那樣八姐出嫁以後，家裡還有個人能照顧你和爺爺。”九月又道。

“……”祈年頓時沉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