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你看那輛車，那是不是？”羅大爺滔滔不絕的‘仰慕’里突然冒出句愕然驚問。

司馬六順著羅大爺的手指看過去，臉頓時變了。

“什麼事這麼熱鬧？二郎也在，小崔也來湊熱鬧了？”

高而瘦的司馬老丞相一件半舊青布長衫，微微摳摟著背，一臉溫和笑容，從一群看熱鬧的老大夫們中間負著手，緩步出來。先和陸離、崔先生打招呼。

“老相公。”

眾人趕長揖見禮，李兮一邊曲膝一邊忍不住想多看司馬老相公幾眼。

他就是司馬六的祖父？那個以一已之力扛起整個四爺黨的強橫人，這麼看著，跟那些看熱鬧的老大夫一點分別也沒有，沒什麼出奇的地方麼，真是人不可貌相。

陸離上前一步，恭敬的虛扶著司馬老相公，“竟然驚了老相公，真是罪過！劉太醫想和小侄表妹切蹉切蹉醫，正商量用毒這一項怎麼切蹉才最合適。”

“切蹉醫是好事，多切蹉才有長進，這位就是李姑娘？”

司馬老相公溫和寬厚的目籠在李兮上，讓李兮頓時覺到寒冬暖的溫暖和舒適。

“見過老相公。”李兮屏氣斂聲，畢恭畢敬的曲膝見禮。

“李姑娘眉宇寬闊，眼含笑，心必定豁達寬廣，是個有大福氣的。”司馬相公捻著胡須，上上下下打量著李兮，看起來一臉滿意，連聲夸獎。

“是個難得的好孩子。我剛才怎麼聽說你要拿劉太醫府上所有人丁試毒？真有這事？”司馬相公目轉向陸離，眼里那子溫和就不見了。

陸離神恭敬，眼底卻全是警惕和戒備。“哪用得著所有人丁，不過兩三，也就能分出高低勝負了。”陸離沒正面回答，卻又肯定了司馬相公的問話。

“為了分出個高低，也許要搭進去幾條無辜人命，這怎麼行？居上位者，萬萬不可草菅人命。”司馬相公臉上的笑容沒了，教訓陸離的語氣相當嚴厲。

李兮聽的從心到一片凜然，剛剛還象春風化雨一般，眨眼功夫就嚴厲如寒冬朔風，這位司馬相公邊氣場太強大了，變的也太快了，偏偏還非常自然！

真是了不起！

“我看這樣吧，”司馬相公捻著胡須，笑容又回來了，“不管是醫還是學問，相互切蹉都是好事，教學相長，就是這個道理，這一場切蹉，老夫也覺得好得很，很有必要，只是不必拘于他們兩人，其它人，象羅醫正，還有邵太醫，你們太原府還有位孫大夫，那也是杏林高手，都可以來切蹉切蹉，一起教學相長麼。”

陸離微微蹙起眉頭，李兮聽呆了，什麼意思？大混戰麼？要打王八拳了？

“藥和毒一向難分，甲之糖，乙之砒霜，這辨毒解毒，確實非常要！”司馬相公坐到明山不知道從哪兒拖來的一把扶手椅上，那他那樣子，仿佛私塾先生在講書。

李兮被他這一句糖砒霜說的兩眉頭一起抬，敢這甲之糖、乙之砒霜是這麼個意思，頭一回聽到這種解法！

“可也不能傷及無辜人命。這樣吧，明兒我去請皇上示下，看能不能調幾個死囚過來試毒，若不能解，他是死囚，也是罪有應得，若能解，那就是上天給他一條生路，太醫院有過這樣的舊例，羅醫正可記得？”

“下記得，當年太醫院有一味新藥，試藥之人，就是請了皇上示下，從牢里提的兩名死囚。”羅醫正趕上前躬回話。

從司馬相公一現，劉太醫就有了主心骨，這會兒聽到用死囚試毒，更是一顆心穩穩放回到肚子里。

剛才真把他嚇壞了，沒想到姓李的妮子是個渾不咎的的夯貨，陸離那廝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幸虧司馬老相公及時趕到了。

“晚輩一切聽老相公吩咐。”羅醫正話音還沒落，劉太醫已經長揖到底，滿口答應了。

陸離似笑非笑的斜著劉太醫，只看的劉太醫有如芒刺在背。

崔先生目視李兮，李兮沖他點了點頭，用死囚，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了，真有死傷，至不是無辜的人。

“就聽老相公安排。 ”陸離也拱手笑應。

“這事最好有個主持的人，”司馬相公拍了拍陸離的手，仿佛他是他最疼的那個孫子。

“要是兩位信得過，我來安排這事！”已經慢慢從翰林們后面挪到前面的司馬六突然竄出來請命。

羅大爺呆看著司馬六，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這是羊角風了吧？說的好好的，這事得在幕后，他怎麼突然跳出來了？這算什麼事？

“二郎看呢？”司馬老相公半點意外也沒有，眼里只有笑意。

“這事能得六公子安排，必定極其妥當。”陸離卻有幾分意外，隨即又有了悟。

司馬六出來的這麼及時，難道這是這只千年老狐貍和那只小狐貍事先安排好的？要借這件事讓司馬六在眾人面前展一展才華，好讓他順順當當步仕途？

“晚輩聽老相公安排。”眨眼功夫，劉太醫心里就不知道轉了多個來回，司馬六公子到底是把他當敵人還是當朋友，他心里一點把握也沒有，讓他主持安排……無妨！有老相公呢！只要老相公發了話，不管他怎麼想，也只能乖乖聽命！

“二郎和劉太醫信得過你，他們幾位也都信得過你，你可要用心安排，牢記公正二字！萬不可辜負了大家的信任。”司馬相公語重心長的囑咐司馬六。

“是。”司馬六長揖到底，停了片刻，才慢慢直起上，垂著眼皮，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厭惡這種跳不出佛祖手心的覺，可又有一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痛快和的期盼，等以后，他知道了他今天做這件事的本意，會怒什麼樣？

李兮看看司馬六，再扭頭看看一臉茫然的羅大爺，剛剛的明白，這下全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