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直播后, 喬鏡以坐火箭的速度沖上了新人榜首位,還順便刷新了星網有史以來新人最好的直播數據。
但直到這時,所有人才驚覺——
晏河清在直播的過程中, 似乎從來都沒有過臉。
大家甚至連他的聲音都沒聽過, 主頁的資料更是空白一片,就連虛擬形象也都是星網默認的兔子。這種極致的神主義風格,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好奇這個賬號背后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運作。
一時間,星網直播區的論壇都對晏河清議論紛紛。
這一次網友們長了記, 在進直播后便立刻開始了錄屏,這樣錯過直播的也可以戴上腦波鏈接領略到仙俠世界的風采。短短幾天, 無數人垂直坑,晏河清的關注人數更是從原本的一千出頭直接飆升到了十幾萬。
由于星網規定商家合作不算在私信, 所以每天喬鏡的后臺都能收到千上萬的合作聯系, 希他幫忙打廣告的,想要簽下他宣傳推廣的,以及一些主播公會發出的邀請, 等等等等。
但喬鏡不喜歡理這些事,所以基本每次都是一鍵刪除, 甚至連看都懶得看。
這幾天他唯一的作, 就是把已經直播過的那幾章整理了一下,打包發上了主頁, 并開放了全部的下載權限。
短短幾天, 下載次數就達到了驚人的百萬次。
三大星域,擁有腦波鏈接的人才是數。喬鏡始終認為, 自己直播也只是為了引起這個世界的人們對《君不見》的興趣, 只有產生了想要了解仙俠文化的沖, 才會主去尋找和它有關的一切事, 然后著自己靜下心來去閱讀、去思考,及到更加深奧的層次,如此循環往復。
而且文字版的《君不見》所涵蓋的容也比錄屏要多,很多主角的心聲無法用畫面來表現,但是文字可以。論壇里的人們經常就一個劇爭論的不可開,但當他們回去看一眼文字版后,便立刻恍然大悟——原來當時他/是這麼想的!
因此,他們也習慣了在辯論時直接出原文作為自己的作證,還經常會為了晏河清的一個用詞反復琢磨推敲。如果有人找到了一伏筆,也會很驚喜地和其他人分。
因為討論的帖子達到了一定標準,星網專門為晏河清的在論壇上開辟出了一個討論區。
和其他主播各種表包飛機甲熱大戰的討論區不同,這里大多都是風景和的三維立圖,還有關于《君不見》原著的分析帖子,堪稱星網上一世獨立的清流。
然而,此時的喬鏡卻坐在教室,一臉凝重地聽著課。
“人類的文學發源于大災難時期之前,”滿臉褶皺的老教授站在講臺后,用讓人昏昏睡的聲音給班上唯二的兩個學生講述著這門課的由來,“很多學者都認為,創造文字,這是人類最早對凝聚神力的嘗試。有野史說在大災難前的地球文明時期,文學曾經達到過鼎盛,但是這種說法也被很多人反對。”
喬鏡微微皺眉,忍不住按下了屏上的發言鍵。
在老教授看過來時,他提問道:“他們為什麼反對?”
坐在喬鏡旁邊的小黃卷猛地點了一下頭,醒了。
老教授似乎并不在意他已經睡了大半堂課,他耷拉著松弛的眼皮,用平板無波的聲音說:“因為到目前為止,所有對于古文學和古文明的研究都是基于口口相傳,沒有任何書面或者資料可以證明地球文明的繁盛。”
喬鏡攥了手中的筆,面僵道:“連……一本書都沒有留下來嗎?”
老教授:“沒有。”
這堂課結束后,直到老教授的投影熄滅,喬鏡都還坐在座位上沉思。
小黃卷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終于徹底清醒了。
他坐直子看向喬鏡:“下午你準備干什麼?”
小黃卷還是想和喬鏡打好關系的,不管是出于同病相憐還是別的什麼,畢竟是班上除了他以外唯一的一個大活人了。但是讓他到挫敗的是,喬鏡這人實在是太悶了,每次跟他說話都會冷場。
比如現在。
“去教務。”
小黃卷:“……哦,那你去吧。”
他苦惱地撓了撓自己的一頭卷,到底沒有當初章書旗那自說自話一整天的勇氣和實力。看著喬鏡那平靜的表,他都不敢問對方去教務是干什麼的。
唉。
喬鏡并不知道小黃卷的苦惱,事實上,學期開始快一個月了,他連這位的名字都還沒記住。
他自顧自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去教務申請一張資料卡。
這個時代沒有圖書館,文字都被轉化數據流上傳到了星網的龐大資料庫,有些是公開的,有些則需要不同的權限才能進行查閱。
這些天喬鏡已經把公開的部分全都看了一遍,不出預料,基本沒什麼有用的發現。
文學的消亡就代表著人類歷史的消亡,那一段段刻板冰冷的敘述文字,看得喬鏡是真的打心底難——曾經那麼多輝燦爛、波瀾壯闊的史詩故事,那麼多為了解放人類的理想犧牲一切承苦難的英雄們,就這樣被他們的后人忘,甚至質疑他們的存在。
太可悲了。
喬鏡在教務的自助辦理儀上申請好了屬于自己的資料卡,剛走出大樓,迎面就看見了正朝這邊走來的魏邱。
看到喬鏡,他也愣了一下,隨即臉一沉,大步走了過來。
“聽說,你跟那家伙出去租房子住了?”他的聲音沙啞,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喬鏡臉上的表,“怎麼,這才好幾天就迫不及待抱上軍校生的大了?你以為他們那種人會真的和你在一起嗎?”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吸引了不周圍學生們的注意力。
喬鏡垂在側的指尖微微一。
他深吸一口氣,都懶得回答魏邱,直接繞過他大步往前走去。
“站住!”
魏邱不甘心地跟了上去:“我說的不是實話嗎?你不聽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對我之前的那些行為有意見,我……我可以給你道歉,但是我剛才說的絕對都是真話!”
喬鏡猛地停下了腳步。
魏邱差點兒一頭撞上他的后背,他還以為喬鏡是聽進去了,滿懷希地問道:“所以你原諒我了對嗎?”
喬鏡轉頭看向他,臉上冷淡的神卻讓魏邱的心下一涼。
“沒有機會了。”他說。
那個被他用的名義傷害過的年輕人,已經永遠沉眠在了冰涼的河水中。
魏邱怔怔道:“什麼……沒有機會了?”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覺,自那天分專業之后喬鏡對他的態度就再也不復從前,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等一下。
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電火石間,一直以來被008覆蓋的記憶,終于在強烈的沖擊下褪去了偽裝。
魏邱還記得,自己和青年的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一次黃昏。
他帶著作業大搖大擺地找上門,把人從被窩里拽起來替他寫作業。青年坐在床邊的小桌旁一邊打字一邊小聲嘟囔他太欺負人了,明明績比他好還讓他幫忙完作業,魏邱則趁他不注意從屜里翻出了青年寫的那本書,隨意翻了幾頁便哈哈大笑起來。
青年猛地閉上了,坐在桌邊抿著瞪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泛起了淡淡的水。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對了,是“哭什麼哭,娘們唧唧的惡心死了,就跟你寫的東西一樣惡心 ”。
但其實魏邱就是故意想要招惹對方的,他喜歡看到青年紅著眼眶瞪著自己的模樣,那種既倔強又拿他沒有辦法,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眼神,實在是讓魏邱的心愉悅。
過了一會兒,青年默默地低下頭去,繼續打起字來。他一邊打字一邊掉眼淚,雖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魏邱盯著明的淚珠子一滴滴落在桌面上,就覺得滿心煩躁。
他道歉了,但是沒用,青年本沒有抬頭,還是自顧自地在那兒哭。最后魏邱干脆不耐煩地一腳把他從小板凳上踹了下去,這下青年確實不哭了,他也終于滿意了,跳下床把人拽了起來。
但在半道上,他卻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個零件,兩人失去了平衡,雙雙倒在床鋪上。
魏邱下意識把人抱進了懷里,角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弧度。他剛想手幫青年掉臉上的淚痕,卻在扭頭時看到了枕頭下的一封紅信封的一角時僵住了。
“這是什麼?”他冷下臉來問道。
順著魏邱的視線過去,青年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他手忙腳地從魏邱上爬起來,頭一次鼓起勇氣把人趕出了宿舍。雖然最后還是站在門后,沒什麼底氣地補上了一句“我會把作業寫好傳給你的”,但是他這種回避的態度就足以讓魏邱惱火至極了。
原本的好心被敗壞了個徹底,魏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生氣。他賭氣連著幾天沒去找青年,卻又忍不住會想起對方,反復思考之下,魏邱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被膽小鬼拒絕而惱怒,他就不應該同這家伙,更不該對他有什麼好臉。
直到學校的校花把自己收到的那封書給他,魏邱這才又得意起來。
校花喜歡他,但是魏邱很惡心這個人對青年的蔑視,理都沒理就走了。因為在魏邱看來,這世上只有自己才能欺負那個膽小鬼,別人都沒有資格。
回去之后,他拿著信得意洋洋地跟邊的朋友們炫耀,還大聲嘲笑青年自作多,指著對方來找自己要回這封信。
但是接連等了幾天,他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直到那次劃分專業,魏邱才再一次見到了喬鏡——但青年和往常截然不同的冷淡眼神,卻讓他再次火冒三丈。再后面,就是景星闌出現在他邊,喬鏡跟著對方一起搬出了學校,還毫不顧忌地在魏邱面前展現著對彼此的稔和親近。
刺眼至極。
回想起一切的魏邱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著喬鏡,失魂落魄地問道:“他在哪里?”
喬鏡沉默地敲了一下口的校徽,讓阿萊投影出了那天青年一筆一劃寫下的書。
魏邱看著那一行行帶著淡淡悲哀的自嘲的語句,一直沉浸在自我中的緒終于徹底崩潰。
他扭曲著一張臉,死死地咬著下,一雙布滿的眼睛空地盯著半空中的書,控制不住地開始發起了抖。
“為……什麼……”
魏邱嚅了一下,聲音虛弱地問道。
他的臉慘白,毫無,神恍惚的模樣宛如一個彌留之際的病人。
“為什麼,”喬鏡淡淡道,“你應該很清楚。”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魏邱不是殺人兇手,但他也絕不無辜。
“無論如何,我都會替他的父親洗刷冤屈,實現文學復興的夢想。”喬鏡說,“如果你想要告發我冒名頂替,那就去吧。”
魏邱沒有說話。
但當那封書的投影消失時,他下意識出手想要阻攔,卻因為腳下一,差點兒摔倒在喬鏡的面前。
“他恨我……”喬鏡冷眼看著魏邱忽然彎下腰哈哈笑起來,他一邊流著淚一邊語無倫次道,“我怎麼……哈哈哈,我簡直是個混蛋,我……我……”
他猛地扇了自己一個響亮的掌,用力之大,甚至讓臉頰在短短幾秒就腫了起來。
但喬鏡沒什麼興致看他在這里表演。
后悔是最沒用的緒,有些錯可以犯,但有些犯了,就再也沒有補救的機會了。
他沒有再多看魏邱一眼,丟下對方一個人在原地嚎啕大哭,平靜地轉離開了。
真正垮那個年輕人的是外界對自己理想的蔑視,更是這個世界對格纖細敏/的人們的偏見。喬鏡相信,如果文學消亡,聯邦繼續這樣發展下去,未來還將會有無數個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在絕之中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在《君不見》這本書中最后出場的主要人上,喬鏡嘗試了自己從未寫過的一種人設——
男生相,自在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