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松虞想到了一件事。
在尤應夢進組后的某一天,他們要拍一場窺視角的吻戲。所扮演的蓮姨,與石東在角落里接吻,卻不小心被沈妄撞到。這個鏡頭并沒有很大難度,但不知為何,拍了好幾條,狀態始終都不對。
最終整個劇組的氣氛都變得很僵持,不工作人員都在瞄松虞,甚至懷疑是故意要給尤應夢一個下馬威。
無奈之下,只能喊了中場休息。
尤應夢過來道歉,但緒也很不好。并不覺得自己的表演有什麼不合理。
松虞說:“尤老師,你知道剛才的問題在哪里嗎?”
對方搖了搖頭。
“我不到你對石東的意。”平靜地說。
尤應夢卻立刻蹙起眉,一臉不贊同:“蓮姨怎麼能會他?他們的份地位這麼懸殊,他甚至不敢娶,只留在邊做個人。對于這樣的男人而言,人不都是玩而已嗎?”
“不。”松虞搖了搖頭,“他們當然是非常相的。只是對于石東這樣的人來說,要讓位給很多事,權力,金錢……但是對于蓮姨而言,這個男人就是的全世界。”
起先尤應夢的神還帶著幾分遲疑。
但松虞說到最后,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什麼。
“是了。”說,“我都忘了,他們的基因匹配度有90%,貨真價實的90%。”
尤應夢站了起來。
逆的臉,最后對松虞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是我想岔了。到底和我是不同的,至還有。”
下一條果然順利通過了。
那個吻異常地纏綿悱惻,甚至于帶著某種不顧的意味。
松虞從沒見過尤應夢這樣熱烈的一面,某一瞬間,這個吻甚至令到不安:仿佛鏡頭里的人,將某一段自己從未擁有過的人生,一并埋葬在了這個鏡頭里。
*
既然尤應夢不在,他們臨時補拍了幾個鏡頭,也就早早地宣告了收工。
松虞還記得自己要去赴一場不請自來的鴻門宴。
而池晏已經在片場外的飛行里等。
艙門開了。
一只修長的手從里面出來。
暗紅的寶石袖口,在最后一點日里熠熠生輝。
但松虞故意躲開了這只手,自己了上去。
聽到池晏在自己頭頂輕笑一聲。
他的西裝仍然穿得很闊,但里面的襯衫領口卻大敞著,簡直出了小半個膛。像個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
這畫面勾起了某些更讓人臉紅心跳的,萬分旖旎的記憶。
于是松虞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就立刻移開了視線。
起初他們并沒有說什麼。
但過了一會兒,池晏又慢條斯理地說:“拍得不錯,不是嗎?”
他的手指緩緩挲著手機屏幕,顯然還在意猶未盡地重溫這張照片。
松虞頭也不回,譏誚地說:“這麼喜歡,要不要打印下來,當你的新競選海報?”
池晏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如果另一位當事人同意的話,我當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冷笑一聲:“我怎麼會有意見?”
這意料之外的大膽回答,令池晏聞言不挑眉。他扯了扯,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到松虞繼續說:“榮呂還真是可笑。這是什麼年代了,一個吻而已,難道他以為這張照片,就能夠把我怎麼樣嗎?”
池晏輕輕重復道:“……一個吻而已。”
松虞誤解了他的意思。
又嘲弄地扯了扯:“對了,我忘了,你是靠一張基因匹配報告,就足以顛覆整個娛樂圈的人。”
這句話說出來,他又沉默了。
氣氛短暫地凝滯。
松虞不自然地抿:是一時在氣頭上,竟然開始無差別掃。也許不應該現在說這些,畢竟他們還站在同一陣線上。
但接著一只有力的手,覆蓋住自己的手背。
池晏緩緩開口道:“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個道歉,陳小姐。”
松虞一怔,轉頭看向他。
這一瞬間的失守,令對方功地得寸進尺,完全掌控住。
修長的指尖繼續用力向下按,以一種蠻橫而溫的姿勢,與十指扣,纏在一起。
而仿佛獵,被甜的毒所麻痹,四肢懸空,任由的蛛一寸寸裹挾著,為一只乖巧的繭。
但與這黑暗中的進攻截然相反的是,頭頂的聲音,還是那樣風霽月。
池晏竟然在向道歉。
從前他對說過的最姿態的話,不過是“既往不咎”。但現在他竟然還學會了道歉。
他繼續說:“關于那件事,我當時的做法太欠考慮,差一點就傷害到了我們的電影。我很抱歉。”
他的語氣始終很自然。
甚至于此刻直視松虞的目,也有種難得的磊落。
扣的十指,將某種難言的灼燙,順著管一直傳到了心臟。
一時間,松虞著這雙狹長的眼,竟然無法判斷出,這究竟是另一個惡魔狡猾的謊言,為了討自己歡心;還是他的確在……為了而改變。
不呼吸一滯。
但最終只是眨了眨眼,平靜地說:“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池晏不翹了翹:“你的反應總是讓我出乎意料。”
松虞:“不然呢?難道我要為您突然的良心發現,而到痛哭流涕嗎?”
池晏沒再說話。
反而開始仔細地端詳著松虞的廓。
不知為何,這樣的目,莫名令到骨悚然。
“你在看什麼?”說。
想要后退,但是他還握著的手,彈不得。
池晏微微一笑:“只是想到,好像我的確從來沒見到你哭過,陳小姐。”
“有點期待。”他又慢吞吞地補充道。
松虞:“……”
這張真是見鬼了。
剛才因為對方鄭重的道歉而產生的一點微妙緒,也立刻煙消云散。
冷淡一笑,直接岔開了話題:“榮呂為什麼能夠拍到這張照片?”
不等對方回答,就先發制人,抓住這空隙,一把掙開了池晏的桎梏,接著又向他手:“手機給我。”
池晏似笑非笑地看著,居然還真將手機遞了過來。
屏幕的畫面果然還停留在那張拍的合影。
松虞仔細地端詳著照片,心早并沒有半分旖旎:“自從江左那件事之后,劇組的安保已經提高了好幾個級別。不可能是無人機,信號都被屏蔽了,只能是有人藏在附近。從角度和清晰度來推斷距離,這張照片的拍攝地點應該是……”
池晏卻打斷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個地點。
“哦,你已經查過了。”說。
池晏:“這件事是我手下的人失職,我已經罰過他們了。”
松虞蹙眉道:“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我只想知道……”
的聲音慢慢變得嚴厲:“榮呂和你到底是什麼關系?”
“沒什麼關系。”他淡淡道,“他只是個無關要的蠢人。”
“一個蠢人,卻能夠拍下這張照片。”不無諷刺地說,“這是意外,還是他早就安排人在盯著這個劇組?”
池晏似乎并不愿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談。
他只是淡淡地“唔”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麼。
而松虞繼續道:“但我記得你最開始說過……他也投資了這部電影。”
“一點小錢,哄他玩兒罷了。”
“那你為什麼愿意陪他玩?你總不能是在跟他們玩過家家。”
“如果我說,是因為你呢?”他突然說。
松虞錯愕地看向他:“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喜歡尤應夢,所以找到了的丈夫,勸說他讓自己的妻子出來拍戲。當然,榮呂不是個那麼容易說服的人,所以我用了一點小手段,讓他以為我有求于他。就是這麼簡單。”
他說話的口吻還是那樣輕描淡寫。
低沉,冷淡,但仿佛亦含一……溫。
松虞沉默了片刻。
之后徑直將手機扔回了他的懷里。
池晏低笑一聲:“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陳小姐?”
松虞想要說“沒有了”。
但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反而鬼使神差地換了另一句話。
問:“你為什麼知道我喜歡?”
“不為什麼。”池晏平靜地說,“或許是一種直覺吧。”
*
在抵達目的地以前,松虞順手去搜了搜榮呂的履歷表。
他這是一個教科書般的,帝國權貴的人生軌跡。
誕生于貴族家庭,從小接全國最好的教育,無論能力如何,都能理所當然地躋權力中心,占據一席議員之位。
更不要提,他還擁有一個完的妻子。
他們不僅有極高的匹配度,對方還甘心在婚后立刻放棄事業,回歸家庭。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過軒然大波。不都為尤應夢的做法到惋惜,更極端的人甚至認為這樣做“背叛了自己的同胞”。
但在社會的主流觀點看來,這仍然是值得鼓勵的做法。將一生都奉獻給家庭,才是的楷模。
松虞想,這真是令人作嘔。
本沒人知道這背后的齟齬。
但話又說回來,這些權貴之人的家庭,哪一個不是滿目瘡痍呢?
池晏突然漫不經心地提醒道:“我們快到了。”
松虞:“好。”
遠遠看到一座城郊的小莊園。
盡管其豪華程度無法與公爵府相提并論,但也奢侈得足夠讓花邊小報記者們咋舌。
“其實我還不知道,陳小姐,你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場宴會。”他含笑道,“我以為你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
松虞冷笑道:“他毫無理由地劫持了我的演員,我當然要找他討個說法。”
“劫持?”池晏微微一笑,“很新鮮的用詞。沒記錯的話,他是你的演員的丈夫。”
嗤笑道:“這種婚姻,和綁架也沒什麼區別了。”
池晏一怔,接著才緩緩道:“也是。”
飛行已經進了低空狀態,前方就是莊園大門和空中警戒線。
傅奇打開廣播,向對方的安保人員說明了份。
但過了一會兒,對面的人卻以一種客氣而為難的腔調說:“很抱歉,Chase先生,我們已經反復核查過今夜的來客名單,您并不在其中。請恕我們無法向您開放權限。”
傅奇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腔調:“那你應該請示你們的主管,或者讓他直接過來跟我說話。”
廣播的信號并不穩定。
不斷傳來了沙沙的雜音。
池晏漫不經心地說:“算了。”
“先生?”傅奇遲疑地問。
松虞的手指也無意識一。
接著就聽到池晏說:“直接撞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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