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錢筠澤的份活了這麼多年,也籌謀了這麼多年,姬孟澤其實早就累了。
但是海深仇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只會越來越深。
除了復仇,他的生活好像已經沒了別的意義。
哪怕他已經變錢筠澤,那些恨意也日日啃食著他,讓他夜不寐。
剛為錢筠澤的那幾年是他最煎熬的幾年。
那個時候,有一株曼珠沙華陪著他。
它的名字宮玖。
當年姬家被圍剿,不到六歲的姬孟澤被殺害,人魂碎,因傳承而有意識的天魂及時附在了宮玖的枝葉上。
然后,是宮玖收集了他的殘魂,并帶他離開了姬家村。
也是宮玖幫他找到合適的載,他才得以附在了年的錢筠澤上。
錢筠澤天生人魂殘缺,而他亦是一縷殘魂,所以借住在了這人的軀殼里。
后來,兩者漸漸融為一。
他是姬孟澤,也是錢筠澤。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屬于姬孟澤的仇恨太深太濃,以至于后來,他就只是姬孟澤了。
錢筠澤仿佛為了方便他布局的一個份。
他孤苦了多年,仇恨了多年,沒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只有宮玖。
也只有這個愚蠢的花妖一直陪在他邊。
姬孟澤早就知道宮玖對自己的意,他卻自私地利用這份將宮玖綁在了自己的邊。
為他所用,了他邊最鋒利的一把刀。
的手上沾滿了鮮,而他卻纖塵不染。
那妖總是笑著說,他是謫仙般的人兒了,手上不適合沾,一切給去做。
可不知,他的手就算再干凈,他的那顆心也早就臟了。
而宮玖,殺人再多,的那顆草木心卻是干凈純粹的。
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背叛他,唯有宮玖不會。
他們原本應該是平等的關系,時他救了宮玖,但后來宮玖也救了他。
直到后來有了傳承,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片段浮現出來,結合他時與宮玖的相遇,他才突然明白了什麼。
那個時候,宮玖還是一株沒有化形的曼珠沙華,但它有了靈智,從百花園的那一片曼珠沙華里溜了出來,扎在了某任大祭司的墳墓旁,怎麼都不肯走。
那時還是個小包的姬孟澤見它這麼執著,刮風下雨時總會給它撐一把油紙傘。
剛開始那曼珠沙華還裝死,不肯跟小包姬孟澤流。
后來姬孟澤威脅要拔掉它,它才顯了自己的靈智。
一人一花僵持幾天,最后小包姬孟澤沒有將它移植回百花園,因為怕它又作死跑到歷任大祭司的墓地去。
他將小花妖栽了盆中,日夜監視著,避免它再跑。
后來,為了讓小花妖早點兒化形,他時常將它帶去祭司閣靈氣最濃郁的地方吸收靈氣。
再后來,他去哪里都要抱著自己的花盆,一人一花幾乎形影不離。
可他從未問過,小花妖愿不愿意跟著他。
它的心不在他這里,在某一任死去的大祭司那里。
他遇到宮玖時,以為它只是一株初開靈智的花妖,但他忘了,姬家法數不勝數,可以將早就生出靈智甚至已經化形的花妖封印起來。
或許,那株看似初開靈智的花妖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開了靈智,甚至化了人形,只是因為犯了錯,才被當時的大祭司封了靈智。
直至人死燈滅多年,當年的封印失效,它才重新擁有了記憶。
姬孟澤雖然得到傳承,傳承里封印著歷任大祭司的功法心得以及零碎的記憶,雖然零碎雜,卻足夠姬孟澤窺探到什麼。
所以他知道,真正救過宮玖的或許并不是年的姬孟澤,而是它剛剛蘇醒就找到的那座墳墓里的人。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姬孟澤一心想的是利用,便沒有深究更多。
所以他不知,在這顆利用之心的后面,是藏著那麼一不悅的。
他心其實很介意,宮玖是因為一個早就不在的死人才跟了他,并奉他為主。
他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所以也格外殘忍。
而唯一一次不清醒,或者說放縱自己的時候,他跟宮玖發生了關系。
他知道不該如此,但他沉淪在了花妖給他的假象之中。
一次放任,他跟宮玖有了上的糾纏。
兩人的關系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他們不再是單純的主仆關系。
姬孟澤不宮玖,但他迷那種纏的覺,因為那會讓他短暫地忘掉仇恨,并覺到自己是活著的。
可同時,他又厭惡這樣的自己。
明明不這只花妖,卻同它有了不該有的瓜葛。
只是,真的一點兒覺都沒有嗎?
若是沒有,他便不會當著的面,用足以刺痛的話問,只是當個玩,也不在意嗎?
宮玖說不在意,但他分明覺到了,表面上笑得明艷,心里卻是一片苦。
草木沒有心,但他姬孟澤有心卻更勝無心。
只是有時候姬孟澤也不確定了。
這看似只是一場的游戲,他到底有沒有哪怕一秒鐘的心。
直到后來宮玖奄奄一息地倒在他的懷里,上的妖氣散開,生命也飛快流逝,他才終于確認了這件事。
——他宮玖。
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是一次又一次地為他涉險的時候,也或許更早。
他上了這只會笑會鬧甚至愿意替他去死的花妖。
宮玖一直追逐他,他不給半分回應,看似宮玖輸得很慘,但其實,輸的是他。
這麼多年,他為姬家籌謀,步步算計,從未有一刻為自己而活,唯一幸福快樂過的日子都是跟宮玖度過,都是跟這只千年花妖。
姬孟澤從回憶中離,他站在桌邊,目溫繾綣地看著那株開得正艷的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置于一個龐大的聚靈陣當中,方圓數里的靈氣皆匯聚于此。
可是這些年,曼珠沙華依舊是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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